一位钻成中国第一口油井，一位重新组建山东大学——

潍县一条胡同走出俩状元

2020-12-06来源：大众日报 07版

图：曹鸿勋

图：王寿彭

图：曹鸿勋楷书《四面碑》局部

□ 本报记者 谭佃贵

本报通讯员 邓华

状元，是我国一千二百多年科考史上选拔出的人才。在清代二百七十多年里，山东共出了六名状元，仅潍坊（潍坊过去叫潍县）西南关一条小巷里就考中了两位状元，而且都出在光绪年间。这两位状元郎都是贫苦出身，分别叫曹鸿勋和王寿彭。西南关这条宽仅三四米，长不过百米的小巷子，原名新巷子，从此也就被世人誉为“状元胡同”。

金石大家慧眼识珠

曹鸿勋的祖父曹孚中通过刻苦读书，也考取过举人，清道光乙未年（1835年），任广东省鹤山县知县，但命运不济，到任后不到半年于当年八月病殁署中，家道很快衰落，他父亲曹棠粗通文墨，不求功名，老实忠厚，虽家境贫寒，却乐善好施，以烤火烧、煮地瓜挣钱养家，而且常常以食济贫，南关一带无人不晓。艰苦的生活，使曹鸿勋从小养成了严以律己、勤奋向上、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上学期间，他白天到东关修城墙的工地上背土换米，晚上去师傅家求知读书。他也曾到富人家做伴读书童，以求得饱食读书的机会。任何艰苦的环境都没能动摇他立志读书的决心。

当时，被《清史稿》誉为“一代金石之冠”的金石大家陈介祺正辞官退隐，居住在潍县。由于陈介祺之父陈官俊曾官居“协办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官位相当于副相，所以他的府第被称为相府。陈介祺本人进士出身，曾在翰林院为官十年，学养极深，又爱好书法和收藏，是研究金石学的巨擘。

有一年春节，陈介祺在文昌阁见到少年曹鸿勋写的数副对联，字词俱佳，大为惊喜，先收为弟子，后收为义子。后来，替他延请了著名教育家、翰林王之翰为师。王之翰是陈介祺的表弟，时年46岁，正辞官在家。从此，曹鸿勋即在陈家攻读。经名师指教，义父辅导，学业大进，书法也有极大提高。

兴办实业开采油矿

光绪元年，曹鸿勋在顺天府投考恩科，得中第109名举人。第二年参加会试，连捷进士，以第一甲第一名及第，中了读书人最终向往的状元，授翰林院修撰。

清代后期，内忧外患，弊端丛生。曹鸿勋中了状元后，一直在翰林院做修撰工作，没有放官，因为当时的清政府已腐败透顶，官场之中结党营私，贪污腐化现象普遍存在，曹也不愿意同流合污。直到光绪五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慈禧太后看到了曹鸿勋的字，随便问起这位状元郎在哪里为官时才得知仍在翰林院赋闲。同年（1879年）八月，曹鸿勋被派往湖南做了一名副考官。

曹鸿勋走马上任。到任以后他首先调查了湖南省办学情况，在调查中，他发现该地办学方法陈旧，必须改良。为此他在湘期间，创办了湖南省书院。后他又到陕西省任正考官，又任江南副考官。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曹鸿勋得旨授贵州按察使，从二品。到任后他便夜以继日地工作，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便把前任累年不结的大案、要案清理了十多起。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曹鸿勋升任贵州布政使，接着朝廷命他暂署贵州巡抚。

1905年，新任陕西巡抚曹鸿勋决定亲自开采油矿。经过实地调研、论证，他认为开采油矿成本大大低于开采五金矿，百斤成品油，所用工时费、器械费等，总成本才1500文左右，小办小效，大办大效，无亏损的可能。他主张中国人自立自主开油矿的奏章，清廷随即予以批准。曹鸿勋迅速筹集资金(共筹白银8.1万两)，着候补知县洪寅出任总办，延长油矿遂告成立，这便是我国首个国产石油矿企。他利用在汉口的日本矿师，采样化验，油质颇佳，决定订购日本新舄铁工厂生产的采油设备，并请阿部正治郎协助打井开矿。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四月，在阿部正治郎的推荐下，日本技师左藤弥市郎应聘至延长，参与了油矿的开发。同年农历八月，深达240英尺的第一口油井在延长西门外钻成，此井日产原油500斤，可提炼煤油25斤。这样的日产量，用现在的眼光看，实在低得可怜，但在当年，这却是中国石油史上的创举。

书法堪称一绝

曹鸿勋的书法在清代末年堪称一绝，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甚至高于他的政绩。他幼习唐人楷书，对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等大书法家学得出神入化。楷书习欧、虞，行草宗董其昌、赵文敏，隶书法汉碑，得其神髓，几可乱真。曹氏书法老益浑朴，莱阳王垿乃其入室弟子。王垿是清末民初著名书法家，《中国书画家大辞典》有传。当今就连日本的书法界，对曹鸿勋也极为推崇，认为他的欧体书法登峰造极！

宣统二年（1910年），65岁的曹鸿勋回到北京协理开办资政院的工作。一次与友合饮，饮酒过量，酒后痰疾，于九月九日晚与世长辞。死后皇上降旨，开复了他任内的处分，葬礼仍按中丞葬恤。

暗合祈寿意愿

曹氏金榜题名高中状元的那年，王寿彭刚刚出生。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28岁的王寿彭乡试得中举人。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他赴京会试，到京后便病倒了。在亲友的劝说下王寿彭抱病应试，结果以第一甲第一名得中状元，入翰林院。

王寿彭得中状元以后，有人说他是沾了名字的光，说本来不应该是他的状元，因为这年正赶上慈禧太后69岁寿辰（古俗不过正寿，69岁便过70寿辰，所以这年正好是为慈禧庆70大寿），慈禧一看试卷上王寿彭三个字，便喜出望外，这分明是“王者寿比彭祖”，便执意要点他为状元。

为了这件事，先辈曹鸿勋曾为其开脱说：“你们光说次篯（王寿彭的字）如何如何，却不知他的大卷子，没有草稿就往试卷上书写，这是一般人办不到的事情。”可见王寿彭功底深厚，学业扎实，状元及第并非侥幸。

王寿彭兼任湖北巡抚时正值辛亥革命前夜。宣统三年（1911年）10月10日爆发了辛亥革命。两个月内南方十四省先后宣告独立，清政府迅速瓦解。革命军找到了坐镇武昌的王寿彭，推举他为起义军的都督参加起义。王寿彭思想传统害怕革命，他认为背叛朝廷大逆不道，因此惊慌失措，打算弃官逃跑，革命军看透了王寿彭害怕革命的态度，便放弃了这一打算，另推举黎元洪为都督。民国五年（1916年）黎元洪便当上了大总统。此间丁佛言（山东黄县人）把王寿彭介绍给了黎元洪，黎就让王寿彭担任了总统府秘书。从此王寿彭便随从黎元洪左右，干一些辅弼的事情。

重组山东大学

民国14年（1925年），军阀张宗昌盘踞山东，担任山东督办，他慕王寿彭是状元出身，便派秘书长林宪祖出面疏通，约王寿彭回济南工作，并委任他做山东省教育厅厅长。王寿彭本不愿意干这个差使，但慑于张宗昌的淫威只得答应。

他奉张宗昌旨意，将省立工业、农业、矿业、商业、医学、法政六个专门学校合并，重新组建为山东大学（山东大学前身山东大学堂成立于1901年，1914年被裁撤，分设为以上六个专门学校)。同时，山东省第一、第二、第六、第十，四个中学高中部组建为山东大学附属中学。山东省督办府委派王寿彭兼任山东大学校长。由此，王寿彭自然也就成为山大附中的校长。对于山大附中的学生，王寿彭亲自规定，凡在班里考甲等第一名，且平均分数达到或超过95分者，他送给亲自题写的一个扇面和一副对联。王寿彭是有名的书法家，又是前清的状元公。能得到他的赠予和墨宝，被认为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因此附中学生都竞相努力，提高了拼搏的劲头。曾担任北京大学副校长的著名学者季羡林，到晚年还经常怀念王寿彭对他的知遇之恩。

当时，15岁的季羡林考进了山大附中(北园高中部)学习。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季羡林在班里考了甲等第一名，且各门课程的平均分数达到97分，得到了王寿彭的奖励。1930年季羡林进京考大学，在竞争十分激烈的情况下，竟被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同时录取，后来终成一代大学者。季先生常说：“我永远不会忘记王寿彭老先生”。王寿彭创办的山东大学育人无数，影响深远，成为我国一所资深名牌大学。

民国17年（1928年），王寿彭为进一步发展学校，与财政厅在经费问题上产生了矛盾。一个是教育厅长兼山东大学校长王寿彭，一个是财政厅长杜尚，二人互不相让，官司一直打到了张宗昌那里。张宗昌本一介武夫，对教育可谓外行，但财政计划关系大局，张宗昌袒护杜尚，王寿彭一怒之下便辞去了校长的职务，因此张宗昌便自任校长。由于王寿彭辞职，张宗昌管理学校无方，致使山大的发展一度处于低谷，为山东的教育事业带来了不利的影响。

王寿彭的楷书，行笔沉着老练，结体端庄大方，得楷字之神韵，兼欧体之规矩，于平正中见险劲，极有韵味，也是被世人极为推崇的大手笔。王寿彭的书法遗墨在潍坊颇多，牌匾石刻也多见于寺庙，可惜十年动乱期间俱已毁掉，现存很少。

民国17年（1928年）5月，国民革命军北上，战争节节胜利，张宗昌见大势已去，山东大权已经保不住了，便同王寿彭一起去往天津，住在意租界里。民国18年（1929年），王寿彭病逝在天津，终年56岁。王寿彭是中国封建科举制度史上倒数第二个状元（刘春霖倒数第一），他也是清政府风雨飘摇之际和改朝换代后一代文人的典型写照，人生充满云谲波诡和大起大落，令后人唏嘘不已。

责任编辑： 王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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