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5月22日，一名戴口罩的旅客抵达英国伦敦希思罗机场。英国政府22日宣布，从6月8日起，对大部分入境英国的旅客实施为期两周的自我隔离，违者将面临1000英镑（约合8700元人民币）罚款。疫情之下，欧洲大陆人员流动仍然困难不少。

本周，德国总理默克尔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共同提出一项欧盟后新冠危机的经济复苏联合倡议，除涉及推进绿色和数字转型，重塑欧盟工业实力等欧盟和成员国普遍倡议的领域外，最重要的内容是建议欧盟委员会通过资本市场借贷筹集5000亿欧元规模的“复苏基金”，重点用于受到新冠疫情冲击最严重的成员国。德法这一倡议得到了全欧洲的普遍关注。

事实上，“复苏基金”意味着德法这两大欧盟核心国家，正在探索推动发展欧盟内部长期来分歧严重的共同财政政策。西班牙首相桑切斯评价称，德法倡议正推进欧盟“朝着正确的方向迈出重要一步”。

德法共同声明称，两国建议欧盟在2021-2027年多年期财政预算框架下建立暂时性“复苏基金”，以欧盟委员会为担保发行债务为基金融资，“复苏基金”将以欧盟预算拨款的方式向受新冠疫情冲击最严重的行业和地区进行援助，而欧盟未来将通过设立数字经济税等新税源为“复苏基金”提供财源。从“复苏基金”的背景、内容以及德法两国展现的姿态看，都体现了危机驱动欧洲一体化前进的部分特点。

首先，欧洲一体化再次由德法两国推动。纵观欧盟发展历史，从最初建立跨国煤钢联营市场，到冷战前夕欧共体建设欧洲单一市场，再到世纪交替前后欧洲共同货币欧元的诞生，欧洲一体化踏出的每一大步，都离不开德国和法国这两个欧洲最大国家。无论是出于欧洲团结自强的需要，还是在国家和欧洲层面磨合出利益的最佳平衡点，欧盟的机制和发展在一体化中得以逐步完善。近年来，在国际形势的深刻复杂变化以及欧盟面临经济、政治、安全等问题交织共振的背景下，德法两国均意识到领导欧盟进一步发展联合自强的重要性。然而，无论是2017年马克龙总统在索邦大学为欧洲激情澎湃地规划的蓝图，还是2018年底德法两国再次签署的携手引领欧盟深化发展的《亚琛条约》，都未能明显抹平两国在财政、防务等方面的方向性分歧，欧盟一体化建设也未能迎来明显突破。然而，此次德法在新冠疫情造成前所未有危机背景下，能够就过去南辕北辙的财政问题提出一个最大公约数，不得不说是两国携手谋取更大作为的体现。

其次，具体条款体现欧洲一体化妥协之道。欧盟各项共同政策的制定，都是综合考虑到成员国的差异和相互诉求，在其中取得最大的公约数。此次“复苏基金”虽然具有浓厚的财政转移色彩，但仍然是在南欧和北欧国家之间尽量照顾各方关切。长期以来，欧盟在财政金融政策上形成一道深深的地理断层线：以意大利、西班牙为代表的南欧国家主张扩张财政是提振经济的重要路径，同时希望欧盟层面能推进财政转移或主权债务共同承担的合作。而奥地利、芬兰、瑞典、荷兰等北欧国家组成的“节俭集团”，不仅原则上反对任何共同承担财政或债务机制，而且希望给予南欧国家的援助以贷款为主，并附加推进结构改革的条件，因此双方财政立场泾渭分明。而此次德法的共同方案中，既以欧盟预算的方式将变相进行财政转移，同时亦提出“重点流向受影响严重国家的原则”而非以经济规模比例分配，使得财政资源“用在刀刃上”。与此同时，方案有提出“复苏基金”是危机期间暂时性措施，缓解了北欧国家对形成长期财政转移制度的担心，同时提出受援国家要推进结构改革，亦体现了北欧国家的经济治理逻辑。

其三，德国清晰认识到危机下无法独善其身，推动了政策突破。德国在传统上仍是财政保守国家，同时亦是欧洲单一市场和欧元的最大受益者之一，两者大幅降低德国出口产品在欧盟的成本也相应提高了竞争力，使得德国扮演欧洲经济“火车头”同时，欧盟亦是火车头的加煤站。然而长期以来，德国相较于其在欧盟的巨大收益，其在财政方面提供的公共产品则远不能相应匹配，欧债危机期间德国亦坚持了较为强硬的援助原则，即让希腊等国最大限度自救或寻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援助。

然而，此次新冠疫情衍生经济危机不仅是二战以来最严重的危机，同时与过去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不同的是，此次危机更是经济活动的供给需求两侧“失联”的危机。德国亦看到其严重性，欧盟多数国家在经济迟迟不能恢复，债务和赤字却因早期财政援助计划不断飙升背景下，欧元区和欧洲经济市场稳定性风险明显加剧，使得超过五成出口面向欧盟、与意大利及中东欧国家产业链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德国深感在此次危机中难以像过去那样独善其身、鹤立鸡群。同时欧元区的系统性风险也将对德国经济产生毁灭性打击。因此，德国一反常态支持具有财政转移性质的倡议，既是大国责任也是自我救助。

德国和法国的此番倡议，对当前推进、细化新冠复苏计划的欧盟具有较强的引领意义，也可能成为解决僵持许久的欧盟2021-2027年度多年财政预算问题的良好契机，两国的引领作用也将给中小国家树立信心，增加对欧盟团结和作用的信任。然而，德法的倡议距离欧盟政策规划尚有较长距离，只有得到首脑峰会的共同支持才能真正看到落实的曙光。

然而，“节俭四国”对于补贴性质的财政计划仍坚持着强硬立场，匈牙利等中东欧国家亦因担心该倡议损害本国在欧盟预算中的既得利益而持保留态度，德法获得这些国家认同尚具较大难度。而此次新冠疫情危机笼罩下的欧盟，亦像过去“危机驱动前进”面临着同样问题，即依赖欧盟机构和大国的平衡术，摸索出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作者简介】

董一凡，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所助理研究员，亚太智库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包括欧洲经济、欧洲一体化、欧洲能源以及中欧关系和“一带一路”合作等。

【大众日报《环球论坛》专栏简介】

大众日报国际新闻评论专栏《环球论坛》开栏于2007年5月19日。栏目主打热点国际新闻解读，着力在新闻的深度延伸上下功夫，靠独家权威新颖的观点和论证确凿、鞭辟入理的深度分析影响读者，告知读者“新闻背后的新闻”。《环球论坛》专栏欢迎读者用户赐稿。如有线索或推荐作者，请拨打热线（微信）：13964185298；或发邮件至mzamza02@126.com。

欲阅读更多环球论坛内容，请扫描下边的二维码，关注大众日报“大众环球论坛”微信公众号。

责任编辑： 王文珏    

打开大众日报客户端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