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画里都是女人

2021-03-07 16:35:01 发布来源: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客户端

□ 阿 占

你的画里都是女人,一个或几个。你画的猫也像女人。你似乎只用画笔描绘一种性别,女人。

——我是直女,对男人保有不竭的兴致,可他们的确不如女人入画。动物世界,雄性甩了雌性几条街,比如孔雀,比如狮子。即便在家禽界,公鸡也要比母鸡漂亮得多。换算到人类,这条铁律戛然而止。男人除了体格比女人强壮,论起精致和优美,就不是一个量级了。

在画中,女人构成了一条更加生动的道路,凌厉有时,伤感有时,纤细有时,肥美有时。她们眼风上扬,混合着不可替代曲线、红晕、轻佻。有结构的地方就能安放诗行,我不会忽视她们的锁骨、蝴蝶骨、脚踝。至于脖颈和腰,那是用来张望的,也可以决绝地转身。她们的乳房小而芬芳,臀部盛大如丰收的景象。总是表面上有多冷艳,骨子里就有多热烈,有时候,我也会用画笔赋予她们激越的演技。

夏加尔画作

她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与她们面面相觑,每一幅画总是被一个并不清晰的动机推进着,更多的来自于梦碎、无可兑现,而这一切动机之上的动机,就是我自身存在的悬置与安放吧——如修行中的“证”,既是物证,也是心证,是他证,亦是自证。所以,她们是万千之众的善果,她们也是来去无影的精灵,我喜欢她们。

女人的身形,作为一种用来画的形象,如鱼如鸟,如风也如雨滴,她们巡游了我想要去往的地方,天上或人间。用女人来引导未竟之梦,历来是艺术史上的惯例,最著名的例子是德拉克洛瓦《自由引导人民》里的自由女神,再一个就是但丁《神曲》里的天使贝雅特丽齐。她们掠过芸芸众生,成为另一种传奇。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让画中女人生出一副猫耳朵。爱上一只猫,会感到禅意的靠近。她永远都是闲适的,淡雅的,甚至高深莫测的。在苍茫的时光隧道里,狗被人类驯化,猫是主动进化而得。猫竖起天才的耳朵,从洪荒之声一路穿越到后工业革命的轰鸣,自我警醒,沧桑出尘,死里逃生——我想,这种功能被安置在女人身上,女人是幸运的。

弗里达画作

弗里达的画里也只有女人,那是她自己。画中的弗里达,流血、哭泣、破碎。6岁患小儿麻痹症,左脚弯曲成为跛子;18岁遇重大车祸,脊梁折断骨盆破裂;这之后的29年中,她从来无法逃脱病痛。“我保持着做手术的纪录”,她这样说。她渴望生育却只能不停地流产。于是,她画自己的现实,自恋以及自弃。她的画大多数是小尺寸的,这刚好与绘画主题的自我性相适合。“犀利又温煦,坚硬如钢铁,柔美如蝶翼,欢喜如微笑,残忍如人生的苦楚”。著名的壁画家丈夫里维拉这样评价她的画,其实,也是在评价弗里达本身。

在大多数墨西哥女人都在为如何做好一碗豆汤而烦恼的年代,弗里达几乎参与了墨西哥乃至世界上所有最先锋的艺术形式。1977年秋天,墨西哥政府在美术宫举办了弗里达回顾展,赞美这种奇异人生。宏大的展厅里挂满了弗里达的生活照片,尺寸巨大,小幅绘画被衬得越加微小,却发散出钻石的光芒——那些画来自她生命中的各个特殊时期,每一幅都如同一声令人窒息的尖叫。

莫迪里亚尼画作

短命的天才画家莫迪里亚尼,只活到了36岁,当今全球最贵的四幅画,却有两幅属于他。2015年,《斜躺的裸女》,1.7亿美元成交。2018年,《向左侧卧的裸女》,1.5亿美元成交。他是二十世纪以女性为刻画主题的最伟大的画家之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活着的时候,泛表现主义画作里的长颈美女不被接受,势利的画商不曾过问,终于潦倒病困。

我在世界各大博物馆游逛的时候,一眼就能辨识出莫迪里亚尼的作品。那些故意拉长的圆润弧线,那些空洞又不失优雅的表情,那些东方式的神秘情调……都属于莫迪里亚尼的女人。莫迪里亚尼似乎打心眼里对波希米亚年代巴黎的新女性充满欣赏。无论是女诗人,女招待,拿钱摆姿势的模特,他都能在她们身上发现美。他把她们摆成传统美术中维纳斯姿态,以此宣告这些女人才是女神。我甚至认为,画笔是莫迪里亚尼的手,他一寸寸看过去,一寸寸摸过去,在热情的深绯色和寂静的暗黑里,揉捏出女性形象,她们坦荡,直率,处处鼓动着活力。

陈逸飞画作

陈逸飞的画中都是女人,精巧的褶裙,绛红的底色,密密细细地轻愁浅吟,写实主义中渗透着传统美感。雷诺阿的画中都是女人,与阳光、鲜花、树林、舞会在一起,面容姣好而纯真。毕加索的画中都是女人,她们被他征服、迷恋、解构,然后扔到画布上。夏加尔的画中都是女人,所有的女人都是他的爱妻贝拉,他们一起飞翔,在星星的旁边接吻,还有牛和羊,倾斜的房屋,像永远不醒的梦。夏加尔说,“只要一打开窗,她就出现在这儿,带来了碧空、爱情与鲜花。”

责任编辑: 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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