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里流淌出父爱

病痛里流淌出父爱

2018-12-28 大众日报 19版

  □ 王本富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燃尽泪始干。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儿女,为了他人,奉献自己的一切,最后将自己榨干燃尽。到死不求回报,不麻烦别人。
  前年9月,父亲查出肺癌。当时我们从省中医请了位名医给父亲诊治,诊断后拿了一大包中药,但父亲一服也没有吃。他说,甭再乱花冤枉钱了,能活几天算几天,别给你们添负担。去年腊月初十,父亲病情恶化,开始疼痛。我们强行让他住了一个星期的院。
  春节后,我们再次动员他去住院,他说我就是碰死也不去住院了。为了尽量减轻父亲的病痛,我们花了五千多元钱给他拿了抗癌新药,他很气愤地数叨我们,说我快要死的人了,你们还浪费这个钱。他不怕死,不怕痛,就怕花钱,给儿女增加负担。住院期间,怕我们熬夜,坚决不让我们陪床。每晚八九点钟就撵着我们回去睡觉。
  出院后,父亲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我们兄妹商量轮流陪夜。他坚决不同意。三弟平时忙于生意,总想陪他一夜,也被他拒绝,只有每天抽空来看他。我们想在他狭小的卧室搬出一组厨子按上一张折叠床陪他,他说你们是想气死我啊!晚上我们不走,他说你们在这里也替不了我疼痛,我还生气。为了不让他生气,我们只好回去,但又不放心。我和父亲就一墙之隔,每天夜间二点左右,我总要给他打一次电话,他每次都能很快接听。每次都说不咋,让我好好睡觉,不要早起。实际上,他每晚都疼痛难忍,止疼药效果也越来越差,为了不让儿女熬夜,总说不要紧。
  正月初九零点,他已憋得喘不上气来,浑身冒汗,已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我们兄妹急忙赶来,给他吃了点药,疼痛稍微减轻些,他又赶我们去睡觉。妹妹、妹夫悄悄留了下来,不多时他疼痛再加剧,痛苦不堪。我们兄妹决定轮流昼夜值班。二弟坚持九日晚他值班。但父亲还是坚决不同意。二弟只好在外间守候,半夜给他服了点药。十日凌晨4点半,二弟回去,由我接班。他让二弟告诉我,他不疼痛,让我不要早起。我还是迅速赶到父亲床前,发现父亲又剧烈疼痛,头上直冒汗。我和已经赶来的妹妹、妹夫给他吃上药,才稍稍缓和了点。十日下午,父亲开始一阵阵糊涂,大天白夜,一睁眼就让我们去睡觉。他不怕死,不怕痛,就怕儿女们熬夜。
  在父亲整个病重的过程,大小便始终坚持自理。没有一次拉到窝里尿到窝里。开始他怕屋里有臭味,坚持到室外的卫生间解大便。农村的卫生间,门窗全是敞开的。寒冷的冬天,因大便干结,他一蹲就是半个多小时。在病重的最后时刻,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他仍以坚强的毅力,硬撑着将大小便解到容器里,用纸盖好后才让我们端出去。最后阶段,有时三弟妹床前侍候,他要大小便时,怕她闻味,都要叫她回避。平时我们想给他洗洗脚,他不让洗。住院时,大夫安排要给他洗洗脚,他无法拒绝,我们才给他把脚洗了。第二天再给他洗时,他坚决不让洗了。为了让儿女们不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心疼,他无论多么难受都不呻吟。即使疼得大汗淋漓也不出声。病重时他吃饭已经很困难,但怕儿女们看到他不吃饭心里难受,便硬撑着把给他做的饭吃下去,而且是自己吃,不让别人喂,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次饭,也是他用颤抖的手自己吃下去的。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里,他曾几次安排我到集上去买杨树和桐树苗,说栽树的季节已经到了,不要误了农时。这就是我的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仍然设身处地为儿女,为他人着想。
  2008年,父亲利用多年留下的一点微薄的积蓄,把他和母亲的坟修了,棺材也买了。2017年春,父亲手里还有我母亲的殡资一万元。我们劝他用这笔钱修缮一下房屋,因我父亲一直住的是危房。父亲说他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这笔钱就用于他死后的殡葬费吧。父亲去世后,我们从他的遗物里找到了这笔钱。父亲把生前身后的一切事全部安排周全,没让儿女操半点心,作为父亲,他已经做到极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