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闻鹊

举头闻鹊

2020-03-15 大众日报 06版

  □ 周永兰
  咦,是鸟在叫吗?这昔日的闹市,现在居然有了鸟儿?
  我向窗外望去,真的看见了鸟儿翩然的身影。它从步行街的花坛中飞起,悠悠停歇在对面楼房外走廊的栏杆上。你听,它叫得多动听呀!“呷,呷,呷,呷呷呷……”呀,莫非是喜鹊?
  我轻轻拉开纱窗,睁大眼睛仔细看,是喜鹊!它的尾巴长长的,拖曳在身后。它稳稳地站在横栏上,纵声高歌。我贪婪地看着,听着,虽然离得远,依然能感受到它歌唱时那“螓首”转动的灵巧可爱。
  喷泉池里飞出了一阵同样的歌声,另一只喜鹊在池子里叫着,跳着,怡然自得。池里的水早已放尽,现在成了它的驻地。它喳喳叫着,似乎是在呼唤自己的同伴,要不,那只停在栏杆上的喜鹊怎么忽地就飞了过来呢?
  它们那般自在。时而在池中蹦跳,时而飞落到步行道上,悠然漫步,一个宛若穿着曳地长裙仪态端方娉婷而行的美女,一个恰似穿着燕尾服气宇轩昂阔步前行的俊男。走上几步,它们中的一只翩跹而起,一个优美的展翅便落到树枝间。另一只则款款飞起,半空中旋舞一阵,也袅袅停在林间。
  它们从哪儿来?一定是那里,就在不远处的牧马河之滨,那里水流潺潺,绿地繁茂;那里翠竹猗猗,野花明媚;那里,栖息着它们的许多朋友。我的思绪掠过高楼,飞到了那芳草萋萋之处……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长尾巴的花喜鹊,今日,你们就是我的嘉宾啊!我的目光落到那信步于店铺门前的那对喜鹊身上。它们步履悠然,神态安然,似乎这里与那湿地公园并无两样。哈,这一对儿可爱的小精灵,它们完全把这空旷寂静的街道当作自己的家了。
  可是,这种由于特殊情况才有的偶遇,我宁可不要。我更愿意自由自在地在湿地公园一边散步一边欣赏它们,啊,不是愿意,是企盼!我企盼着能在阳光下大口呼吸,能去牧马河边漫步,能到樱桃沟游赏——那是往日最为寻常的生活呀!
  但似乎又不尽然。眼下这分安静带来别样感觉。楼下各家店铺,过去终日嘈杂不停,这家音响唱着“开门红呀红似火……”那家高声宣传“厂家直销,厂家直销……”各种声音交织一起,聒噪到足以“惊天地泣鬼神”,却不得不忍。
  我热切盼望着疫情早早过去,病毒彻底消失;我也的确希望,街市,能不那么吵闹多好!我想起了在壶口瀑布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它之所以让我印象深刻到可以和壶口瀑布相提并论,是因为它的“净静敬”:市容洁净,街市安静,人们互敬。我去时正值盛夏,市民衣着朴素大方,无论男女老幼,没有人穿着拖鞋在外行走,男士皆着长裤,且无人口叼香烟。街道安静,店铺没有震天响的流行歌曲或广告声。
  什么时候,我的家乡也能繁华又不失安静多好!
  路上车辆多起来了,人行道上多了孩子的身影。今天是全市交通恢复正常的第一天,人们似乎放松了不少。小区里有年轻人在打羽毛球,老人静坐着晒太阳,小孩子踩着滑板在甬道上飞翔,一切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脸上的各色口罩。
  疫情该马上过去了吧?市声渐响,鸟鸣声无,它们飞走了吗?是回家了吗?我有些惆怅,张望间,忽然又闻得啼啭之声。啊,原来这步行街的绿植里,还栖息着别的鸟儿呢!听那声音,是麻雀吧?往日未曾闻得,大概是如潮的市声,淹没了它们纤弱的歌声。那对喜鹊,它们又去了哪里呢?
  我的目光掠过高楼,所见到的,是剪影一般黛青色的山顶。过不了多久,山下田地里的油菜花就要开放了,它们连成一片金黄,灼灼耀眼。那时候,春光正好!那时候,经过疫情考验的城市,经过数月“禁足”的市民,应该多了冷静和理智,多了自律和反省,懂得了节制,学会了珍惜,知道了良好的生存环境需要每一个人去维护。
  鸟鸣婉转。我拉开阳台上所有的纱窗,希望那不知名的小天使能飞进我的窗户,光临我这寒舍。哦,亲爱的,来吧!你看,阳台上的绿竹可供你栖息,吊兰可任你欣赏;你愿来则来,饿了有食,渴了有水;你愿走便走,窗户永远敞开。可爱的你,愿意吗?
  再过段时间,街市店铺陆续恢复营业,希望他们不会惊扰到你们,希望热闹的市声能与你们的歌声相容相融——虽然“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但是“春阳如昨日,碧树鸣黄鹂”这样的景致,谁人不喜?“杨花落,燕子横穿朱阁”,这样的环境怎能不爱?可山水再美,没有你们,便失了灵气,少了韵味。最美好的生存环境,应该是“市声鸟声汇成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