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地摊是我少年时的梦想
他山之石

摆地摊是我少年时的梦想

2020-06-14 大众日报 06版
    □ 卢海娟
  摆地摊,这是个很接地气的词汇,让人联想到人来人往、热闹喧哗,联想到熙熙攘攘的岁月,联想到烟火红尘。
  少年的我,也曾有个摆地摊的梦想。
  那时候物质匮乏,老百姓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除了村头的供销社有盐巴布匹学生用品之类的东西出售,几乎没有其他交易。
  最初摆地摊的,是卖耗子药的,一棵大树下,或是谁家柴火垛的阴凉里,外乡人随手从路边捡一块石头,坐下,铺一小块脏兮兮的塑料布,摆上几包老鼠药,便用高低起伏的音调吆喝:“耗子药嘞——卖耗子药——”小孩子听了,立刻聚集过来看热闹,淘气的小子捡起一包放鼻子上闻,一边用力吸气一边问:“这玩意儿药人不?”外乡人变了脸色,急忙抢过来说:“药,药三代,耗子吃了耗子死,猫吃了耗子猫死,谁要是敢吃猫也得药死。”
  小孩子们听了,脸上肃然变色,一窝蜂地散了。
  骑着自行车卖冰棍的沿村庄叫卖一圈,累了,也坐在大树下,冰棍箱子放到阴凉里,有时冰棍卖不出去,眼看要化掉了,就跟卖耗子药的合计,两根冰棍换好几包耗子药。
  一时间大街上到处都是死耗子,邻居家的猫狗也不断死去。
  卖耗子药的大多是老头或是闲汉,每次见了,我都远远躲开。
  我所羡慕的,是满脸核桃纹独自生活的老何太太,她在家门前摆了个冰棍箱。雪白的箱子盖着一条厚厚的棉被,买冰棍的小孩给她一个钢镚,她便像变戏法似的从被子里掏出一根冰棍来。整个夏天,她都坐在那里,摇着一把大蒲扇,不时对着空空的大道喊一声:“冰棍——卖冰棍——”声音苍老而渺茫。
  暑假,邻家女孩小青也租了个冰棍箱,用一根带子挎在脖子上,双手捧着。她腿勤,村子里来回走,一边走一边叫卖,不到一天就把一箱冰棍卖出去了,她自豪地在我面前数钢镚,把角票按平。
  小青的战果让我眼红,我的第一个地摊梦想就是卖冰棍——卖冰棍多好啊,卖出去了会赚钱,卖不出去,就可以尽情地享受冰棍的清凉。可惜我只是想想,一直没有行动。我懦弱内向,很怕与人打交道,不敢去租冰棍箱子,更不敢走街串巷大声吆喝。
  后来有了集市,摆地摊的五花八门,卖衣服的,卖鞋子的,卖各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小食品的……每次去集市,我都要在卖衣服的地摊前流连忘返,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堆在地上,被谁拣一件出来,在身上比来比去,没有镜子,就征求同行者的意见——有了集市才知道,母亲做的衣裳,实在是太过土气了。
  做一个摆地摊卖衣服的姑娘多好啊,那样,就可以把每一件衣裳都穿一次,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美丽。如果我来摆地摊卖衣裳,我一定要亲自设计,一定要卖别具一格与众不同的衣裳。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有一段时间我搜集了大量的服装样式,甚至还购买了服装设计方面的书籍,衣领的选择,腰身的收放,裁剪缝纫……我的梦想开始跑题。
  越长大,越发现自己胆小又容易害羞,做不了卖服装的泼辣姑娘,不过,摆地摊租书,这个,是我喜欢的。
  读中学的时候去了一个大些的镇子,学校附近有一个书摊,可以租小人书看。我住的村庄难得见到一本书,热爱读书的我,凡是有字的,就一定要读。因此,见了书摊我就迈不动步了,把吃饭的钱都交给书摊,趁摊主不注意还要耍赖多看上一本……如果摆地摊,就让我摆这个租书摊吧,那样,我就可以读尽天下书了。
  由租书摊得到升华,我后来的人生理想就是做个图书管理员。整架整架的书堆放在我身边,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抚摸它们,掸掉它们身上的浮尘,翻开羞赧的页码,把故事轻轻合上……每天在书的海洋里徜徉,嗅着书的芳香,阅读书里的悲欢离合,与书同呼吸共命运……是多么有趣的事啊。
  后来,连母亲也在自家门前摆上地摊,出售她自己种的蔬果,每当此时,我便坐在母亲身边,快乐地跟她一起吆喝:“卖菜喽——卖菜喽——懒老婆乐(豆角名)一块钱一斤喽——”
  其实,我还是想摆个书摊,在乡下,在一棵大树下,书们静静地躺在一地阴凉里,听树叶喧哗或是呢喃,等待阅读的人,把曲折的故事一一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