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琛
书,本意是记载与书写,也指文字,又指书信与文书,以及我们经常使用的“书籍”。
香料,指具有香气或香味的物质。人们使用香料主要为了饮食调味,薰香除秽、医药保健,香料也可以用于化妆美容及杀菌防腐。
书,可以独自构成一个宇宙。博尔赫斯说,如果有天堂,那它一定是图书馆的模样。
香,也可以独自构成一个王国。传说哥伦布向往而至死都未曾抵达的新大陆,朝夕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山川风物,日夜四时,喜怒哀乐,人生百态,无一不可被纳入书写与阅读;草茎木叶,根果花种,枝干皮脂,药材食材,无一不可被采作香料与香用。
写书需要倾注心血,锻香也是。爱书需要心志坚定,敬香也是。选书需要慧眼识珠,择香也是。读书需要阅历,识香也是。读书需要静心,闻香也是。读书可以振奋精神,用香也是。读书可助益人生,烹香可成就一桌好饭。读书可以疗愈灵魂,用香可以入药救人。读书有时需要焚香凝神;品香有时需要好书相伴。书与香,不仅仅遥相致意,它们天生一对,经常携手出现在我们的阅读中。
早在《山海经》《周礼》即有丰富的香料记载。一部《诗经》,书写的是风、雅、颂;坐拥着的,也是一个香草世界。屈原在《离骚》中反复以二十多种香草自喻、喻志,《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梦溪笔谈》中对香料入药多有描述,《天宝遗事》《红楼梦》里伴随着家居、饮宴场面出现了若干处香草、熏香描写。唐宋以来,诗词与香薰、药香、香料不离不弃,多少文人墨客的情愫须借得香氛酝酿与发挥。至于后来洪刍、叶廷珪等人专论香料的《香谱》《名香谱》……面世,书“香”之义,算是落在了实处。
“书”与“香”,天然契合,互为灵魂伴侣。
读书百遍,其义自现,讲的是勤奋与钻研。制香炼香,精益求精,也是一样。
“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时想象力的驰骋带来了无穷丰富的世界;“分明记得约当归”,借“当归”的药香入诗,催生出了多少灵思妙想。
一本好书,会像香氛的调子一样具有层次感,经过了前调的铺垫与中调的冲击力,余韵经久不息。一味好香,会像一本厚重的书,你能品得出它生长的地理环境,它走过的贸易之路,它承载的历史,它凝聚的人间喜乐。
读书像交谈,即使隔了时空,你仍然可以听见作者的心声和低语。用香像对话,未曾足履山海,你仍然可以感受自然的馈赠和交付。
书籍可以长久地被遗忘,默默地在书架上蒙上岁月的尘垢;香料可以亘古地被忽视,寂寂地在山野里辉映晨昏的光芒。
读书可以修饰一个人的妆容,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香氛可以成为最魅惑的饰品,天然清贵的香料一滴,可以远胜世间所有的错彩镂金。
如果一个人熟知该怎么读书,那么他也大概率知道该如何安排自己的人生;就像一个人如果熟稔香料,那他大概率会做一桌好饭。但有时候,只知道怎么读书是无益的,还需要知道对书籍的取舍。就像在用药或者烹饪之前,至关重要的,往往是已知或判断某种关键香料的存在与作用。而有些书,是无益甚或有害的;影响你的人生走向,往往只需要关键的一本好书。香料的使用,也一样需要选择与删减;芬芳馥郁未必无毒,煲一锅好汤也许只需添加一味质朴无华的“恰好”香料。
看一个厨房里香料的种类、排列方式,我们大约会对这个家庭的饮食偏好和生活习惯有一个比较清晰的判断;这一点,就如同我们踏进一个人的书房一样——这个家庭里有没有书房、书房里的书是多是少、是整齐还是杂乱、是杂取全收还是术业有专攻,书籍是立在书柜里等待检阅还是俯首可拾,也一样能让我们对主人家有一个大致清晰的印象。
我们的老祖宗说,“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我们化用这句话,改作“书、香继世长”也未为不可。
“书”与“香”,一者滋养我们的灵魂,一者慰藉我们的身体——把这两个动词互换一下,这个断言依然成立。
读书万卷,总有一本书直击你的灵魂,成为你的灵魂伴侣;品香百味,总有一味香萦绕你的念想,让你难以离弃。愿我们每一个人,在行万里路的同时,总有书、香伴着我们的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