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薮
□王德亭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看来还得不停地下下去。
　　连绵的雨不住点儿地下，且没有狂风为之助阵，这样的雨大约最容易持之久远罢。雨天读点什么呢，也无须费周折，案头正有一本《雨天的书》，这本书读了亦非一日，就随缘吧。
　　《雨天的书》中有篇《山中杂信》，是写给《晨报副刊》编辑孙伏园的，实是书信体的一篇散文随笔，其四写道：游客中偶然有提着鸟笼的，我看了最不喜欢。我平常有一种偏见，以为作不必要的恶事的人，比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作恶者更为可恶；所以我憎恶蓄妾的男子，比那卖女为妾——因贫穷而吃人肉的父母，要加几倍。对于提鸟笼的人反感，也是出于同一的源流。……如要赏鉴，在他自由飞鸣的时候，可以尽量地看或听——何必关在笼里，擎着走呢？贤首于《梵网戒疏》盗戒下注云：善见云，盗空中鸟，左翅至右翅，尾至头，上下亦尔，俱得重罪。准此戒，纵无主，鸟身自为主，盗皆重也。鸟身自为主——这句话的精神何等博大深厚，然而又岂是那些提鸟笼的朋友所能了解的呢？
　　眼睛在书上待得长了，总要从书中抬起头来，抬眼望望窗外雨中的世界，院墙下是一排高高矗立的法桐树，新绿的叶已经夺目。我看到从密密的树叶里弹出一只，哦，两只鸟儿，飞向远空——密雨不妨碍它们的出行，或正是一种锻炼和沐浴也未可知。我没有找到鸟窝儿，但我可大体推测它们藏身的地方——凭日常的观察经验。鸟心不与人心同，从我们这方面来说，切近地看鸟儿的一举一动：站在鸟巢上的引吭高歌，在巢门口将食物吮进小鸟嘴里时，待哺的小鸟嫩黄的喙，恨不能不舍分毫看个仔细。从鸟儿这方面来说，葱茏掩蔽了它们的爱巢，使它们与万物之灵的“两脚”动物有了物理上的安全距离，也正是它们所希望的，也是上天展开的庇护的羽翼。
　　鸟身自为主，至微如低飞的乳燕家雀，至巨如翱翔的雄鹰天鹅，都值得我们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