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逄春阶
没有反馈的传播是无效传播,影响不了别人的作品难称佳作。接受美学的核心是从受众出发,从接受出发。一部作品创作出来只是完成了一半,另一半是受众完成的。
假若你是一个歌者,你唱得再好,再没毛病,受众没感觉,甚至连喝倒彩的兴趣都没有,就不能简单说你的作品好。
假若你是一个作家,你反复强调创作很辛苦,写到“脑门儿都渗出血珠”,但写出来的作品,受众不买账,不关注,不点赞,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你发火,那是自不量力,自找难堪,自取其辱。
自娱自乐,固然很好,面对公共空间,还是应该掂量掂量受众的分量。你把受众捧在心上,受众自然会把你立在台上、捧在手中。
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马三立说:“得经常问问自己凭借什么吃饭养家。”凭什么?凭本事,凭掂量受众分量的本事。想方设法把受众留住,留不住,就没饭吃啊!对观众的尊重和热爱刻进了骨子里,即使在人生最艰难的阶段也没有放弃。这就是作为艺术家的马三立的本分和气度。
运用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可以对受众需求进行预测、数据挖掘、精准营销,但大数据也不是万能药,无法代替人的思考,无法代替人的理智判断。很多人以为有了大数据就可以增加判断的确定性,实则未必。
刘慈欣有个短篇小说,讲了一个外星超级智慧生命体试图用“大数据”征服中国古诗词的故事。为写出超越诗仙李白的诗,拥有强大技术的外星生物把所有汉字一网打尽,最终,智慧生命体发出了沮丧的喟叹:诗仙的心灵感受独一无二,无法完成。我觉得刘慈欣很识趣,很冷静。
高科技手段,是一种很好的工具,能帮助我们更好地把脉受众,掂量受众的分量。但我们的艺术家,不能仅仅依靠这些手段,还是要老老实实地深入生活,扎根生活,下“深扎”功夫,到生活深处去挖掘。研究琢磨受众的心理,他们到底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我们就去创造什么,提供什么。
我一直忘不了10月10日在单县终兴镇谢辛庄村参加的500多人的饺子宴。宴前,山东省柳子剧团从济南赶来为村民演出《墙头记》。一个半小时,在秋雨中,老人们披着雨衣、戴着苇笠,看得如醉如痴,有的还抹起了眼泪。剧团团长李贝说:“孝老爱亲,我们下乡演出最受欢迎的就是《墙头记》。今天在谢辛庄村看到这么多人围坐在一起看戏、吃水饺,真让人感动,你看,有点儿小隔阂的,一个桌上吃顿饭,一个戏带出话题,啥都解决了!饺子和《墙头记》就是黏合剂啊。”《墙头记》是演了几百年的老戏,为什么老百姓还喜欢?说明不肖子孙还有,而且还不少!老百姓需要抚慰,抚慰了,他们才感到欣慰。
为什么手机段子、小视频都很火,老百姓喜欢,就是因为反映了他们的心声。他们的牢骚,他们的喜悦,他们的感悟,在点击中忽然间有了着落。零碎的信息让他们得到了精神上的满足,他们找到了发泄的渠道。发泄也是一种需求,而且是更重要的需求,所以我们要找到那个穴位去创作。
掂量掂量受众的分量,还有个引导问题——简单迎合还是积极吸引。对一些陋习不能去迎合,而是要引导受众向上向善,传播正能量。要普及,在普及基础上去提高,这样受众的审美水平才会一点一点上升,自然上升。潜移默化,寓教于乐,就是这个道理。
新时代重大题材很多,如全面小康、脱贫攻坚、乡村振兴、黄河滩区迁建、新旧动能转换等,又有多少反映到文艺作品中?反映到作品中的文字、图像、视频,又有多少写到、演到、唱到老百姓心坎儿里的?不值得我们反思吗?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反映时代,反映当代的精神风貌,是艺术家的职责。如果反映的东西得不到受众的认可,那么说明艺术家有缺陷,是能力缺陷,能力不足,还有精神懈怠。
“得经常问问自己凭借什么吃饭养家。”学学马三立,常常掂量掂量受众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