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摸金校尉”赛跑

和“摸金校尉”赛跑

2022-01-04 大众日报 16版

  □ 本报记者 王洪涛 曹儒峰
   本报通讯员 赵峰
  2021年12月14日,一则重磅考古消息刷屏网络。当日国家文物局在北京召开线上会议,公布西安市白鹿原江村大墓即为汉文帝霸陵,首次确认了霸陵的真实位置。令人惋惜的是,霸陵已遭“土夫子”(即盗墓贼,别称“摸金校尉”等)频频侵扰。
  文物如何防盗?基层文物保护面临什么难题?带着疑问,近日,记者采访了宁阳县文物保护中心主任于勇。于勇先后被授予“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突出贡献个人奖”“全国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记者跟随这位在文物保护一线有着38年工作经验的“老兵”巡看文保一线,听他讲述惊心动魄的文物防盗故事。
  于勇从事文物保护工作属于子承父业。于勇的父亲是宁阳县文化馆老馆长。“在童年的记忆里,只要发现能够征集保护的文物,父亲就会想尽办法征集到馆里。他那句‘文物无大小,每件都是宝,要是没了就真没了’的话,直到今天还深深地影响着我。”于勇说。
  1983年毕业的于勇,本可选择薪资丰厚的单位上班,但他却毅然回到宁阳文庙。38年的一线工作让于勇对盗墓贼有着深入了解,并且多次勇斗“摸金校尉”。
  宁阳县历史悠久,是文物大县。1959年,大汶口文化遗址首次在宁阳县磁窑镇堡头村发现,揭开了人类社会从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过渡的历史篇章,被评为中国二十世纪百大考古发现之一。“宁阳县至今共发现各类文物遗址、遗迹450处,收藏各类文物过万件,被省文物局纳入全省40个文物大县和40个文物保护项目重点县之一,文物保护任重道远。”于勇说。
  记者跟随于勇来到位于宁阳县东疏镇潘家黄茂村北的潘茂汉墓。这是一座规格较高、有封土的墓葬,由墓道、砖砌前室、砖砌4个侧室、石砌2个耳室和双石椁室组成,墓葬长30.2米,最宽处12.6米。封土周围是青青的小麦,一马平川。封土之上正中,安装了带有红外夜视功能的无盲区高清摄像头,对方圆数百米内实施24小时不间断监控。
  由于多次被盗,1997年有关部门对该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清理出土了不少釉质陶壶、鼎、灶、鎏金铜饰件等文物。发掘后进行回填,恢复封土原貌。
  “为了保护潘茂汉墓地下墓群,我们规定在周围不能种植玉米、高粱等高秆作物,只能种植小麦、花生等。”于勇说,“盗墓贼往往白天踩点,晚上盗掘,每年6月到10月,植被茂盛季节,盗墓贼就是利用玉米地或高粱地做掩护。他们盗墓前还会把车藏在不远处的玉米地里,周边路口还会安插人进行望风,更有甚者还会提前在执法车辆隐蔽处放置定位仪追踪器,一旦觉察到被发现,他们就会迅速逃离现场。”
  于勇认为,霸陵发现的过程是“惊心动魄”的,如果慢一些,很难说今天还会不会有这个考古发现成果。这也提醒我们,文物保护研究工作要争分夺秒,绝对不能落后于“土夫子”。
  在记者提问后,于勇总是要将提问再重复一遍,看到记者点头后再回答。
  “我在一次保护野外文物行动过程中受伤,导致双耳神经损伤,部分频率的声音听不到,被鉴定为三级听力残疾。现在我已经练就了一项绝技,可以根据人说话的口型辨别出大致意思。”于勇笑着说。
  前些年,于勇在夜巡时发现一处古墓葬封土北侧有一处直径0.7米、深2米但未及墓室的盗洞,他及时与辖区派出所、政府有关部门联系,制定了周密的安全防范措施。“安装了高清摄像头,影像不仅能传输到监控室,还可通过5G信号传输到文物看护员、村干部等人员的手机上,随时进行实时查看。”于勇说。
  2021年12月16日下午3点,在大汶河宁阳段元代堽城坝遗址,看护员高居国发现一伙“驴友”驾驶越野车在河滩逗留,及时上前查看他们的后备厢有无文物。“我家就住在遗址附近的村子里,做看护员已经整整十年了,只要有我在,遗址内的一块石头任何人也别想动。”高居国说。
  多年来,于勇与同事一起预防和阻止各类破坏不可移动文物的违法违规事件百余次,协助公安机关破获多起各类野外文物盗窃、倒卖文物案件。
  “文物保护最怕的就是乏人问津。”于勇坦言,缺钱少人成为制约基层文保的最大问题。
  坐落于宁阳县城中心的文庙,创建于元大德初年,距今已有700多年的历史,占地近4000平方米,经过多次重修和扩建,形成了规模可观的县城文庙建筑群,驻足、徜徉于大成殿、乡贤祠、名宦祠等历史建筑中,不禁慨叹这座文化和艺术的瑰宝保存之完整。
  如此精美的一座文庙,当年却是一座“破庙”,面临随时倒塌的风险。正是于勇的执着和坚持,让这座经历700多年风雨的文庙重获新生。
  2003年8月下旬,连降暴雨,年久失修的文庙屋顶和墙体摇摇欲坠。半夜时分,突然一声巨响,一根大梁掉落下来,随后西庑部分屋顶连同大梁和墙体也发生了坍塌。
  “我第一时间向有关领导汇报情况后,又壮着胆子,干了一件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连夜以个人的名义向时任县委书记写了一封5000字的信,汇报文庙的重大价值和当前的状况。”于勇说,县里对此高度重视,在县财政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仍决定拨付50万元抢救保护经费。
  “文物修缮修复、藏品登记管理、行政执法保护等都需要专业人员。目前县博物馆只有一名科班出身的文物修复专业人员,因为待遇等原因,一些文物保护、博物馆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很少到基层就业。”面对保护珍贵历史文化遗存的重任,于勇常常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他呼吁,更多的专业人员能够扎根基层文保一线,在赓续文明薪火中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