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影
□ 尹 樾
古往今来,写泰山的名篇佳作甚多,但作者却无一不是泰山的“过客”。柳萍的散文集《在泰山逐云而行》则是泰山人自己的作品。
此书是一种任性的沉浸式书写。它不是过客的一日游几日游,不是一见钟情的偶遇触发,而是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作者,用40年生命体验写出的“泰山感知报告”。她不以一个外人的眼光看泰山,她日日与泰山生活在一起,泰山就是她的家事,泰山就是她的亲人。泰山的晨夕四时,泰山的风雨晦明,她耳熟能详。她是那么全身心地与泰山交融在一起。这种沉浸使得文章感情饱满而陶醉,亲切得如话家常,有时是与泰山喁喁对话,有时则是喃喃自语。“每到春四月,就特别想念一棵树。”那是三阳观里一株四五百岁的流苏,开时一树繁花一树雪。作者笔下处处是泰山而不止于泰山:汶水浩浩,徂徕如奔,运河桨声欸乃,古渡古镇古村落古风犹存,人情醇厚如老酒。汶河岸边一九旬村媪云:“觉着还没长大呐,人怎么就老了?”其意悠悠,可说是更接地气的盛世感言。
此书还是一种诗意氤氲的书写。星空之天籁,古松之婀娜,幽篁之清韵,花香之明丽……这一切,若齐长城下一只蝈蝈的鸣叫在梦中萦回,若普照禅寺的雪无声地落在盛开的虎蹄蜡梅上。可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活色生香,浑然一体,观听之不足,有万千之低回。她把劳动者写得那么美:天街上一位肩负重担的挑山工,穿云而来,步伐自带旋律般的节奏,翩翩犹如舞者,瞻之眼前,倏忽不见。堪称神来之笔!写泰山书院洗心亭的蔷薇,是“千万朵娇嫩的蔷薇花仿佛从古柏拦腰处流淌下来”。
此书也是一种禅意式书写。泰山是儒道释融合之山。对作者来说,泰山是家园,也是其观照内心的道场。她在山山水水间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扪摸泰山每一寸肌理,感受其风骨,流连其前世今生,在探寻泰山文化密码中,对生命的哲思不期而至,不期而悟。老维摩般的诗人缪润绂如风已逝,山庄丘墟,但“云在”石刻犹存。行走在经石峪,凝观那一个个水洗的其大如斗的金刚经大字,恍然见莲花绽放。五贤祠大儒们的身影已杳,但工人刘师傅却心仪膜拜,并无师自通地用水墨传写先贤们的不朽容颜。作者拣一枚虫蚀的树叶作书签,发出落花流水皆有情就是“不二”的吟叹。
此书更是一种轻盈式书写。写泰山难,因为泰山太崇高,质量太大太重。泰山既是自然山、文化山、宗教山,更是最平民的山、最心灵的山。孔子登临和经过泰山,不仅小了天下,还从民妇哭声里洞见民瘼,从荣叟的对话中悟到人生知足之乐。帝王封禅泰山,极祭祀之大观,祈求的是国泰与民安。黎民百姓向泰山老奶奶献香火寄心愿,这执念无比世俗也无比庄严。作者写得巧,以云写泰山,灵动,清新,逸兴遄飞,左右逢源。超迈泰山的沉重,穿越古今时空,来去自如,圆融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