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绍增

司马迁《司马相如列传》载：“居久之，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汉武帝）。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在一起）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我的同乡人司马相如自己说是他作的《子虚赋》）’上惊，乃召问相如。”至此，西汉才女卓文君的“婚姻保卫战”便拉开了序幕……

卓文君，西汉临邛（今四川邛崃）人，富商卓王孙之女。“司马相如，西汉著名辞赋家，蜀郡成都人，汉景帝时为武骑常侍，因病免，客游梁”，“会梁王卒，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好友临邛县令王吉看到他回到成都后，不但家里贫穷，又没有维持生计的职业，就把她安排在县城里来，还经常到寓所拜访他。临邛县城有个拥有家奴八百人的富商卓王孙爱屋及乌，就想请县令及其好友司马相如到家里做客。开始，司马相如推脱有病，不肯前来。最后经不住县令和主人的盛情邀请，勉强来到卓家。酒过三巡以后，县令取一把琴放到相如面前，说：“你素日喜欢弹琴，希望你弹奏一曲，以助欢乐。”司马相如婉谢一番，抚琴弹奏起来。悠扬的琴声拨动了一位“好音”女子的心弦。此女就是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她按捺不住琴声的挑动，“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司马相如见一窈窕淑女偷看自己弹琴，也已心旌摇动，“而以琴心挑之”。临行，害怕卓文君不了解他的心情，托人以信物转赠卓文君，表达对她的爱慕之情。于是，“文君夜亡（私）奔相如，相如乃与她驰归成都。”从此，夫妻二人出则成双、入则成对，开启了甜蜜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司马相如由于乡人杨得意的举荐，二进长安，来到汉武帝刘彻的身边，又写下了《上林赋》《大人赋》等绝佳的辞赋，深得朝廷的赏识和器重，被拜为中郎将。一登龙门，名媛相随，美女相伴，整天沉醉在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之中，渐渐把卓文君淡忘在脑后，继而觉得卓文君配不上他，随产生了休妻的念头，打算另娶名门。

远在千里之外的卓文君，哪里知道丈夫变了心。他朝也思，夜也盼，不知在神像前祈祷了多少遍，也不知在孤灯下流了多少泪，只知道春花开了，秋叶落了，燕子去了，鸿雁来了，五年光阴一晃就过去了。有一天，卓文君正在暗自落泪，忽然京城来了一位差官，交给她一封烙着火印的信。卓文君又惊又喜，急忙拆信一看，只见信上光秃秃地写着十二个数字：“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天资聪颖的卓文君稍一茫然，旋即就明白了个中的意味，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全身霎时凉透了：这么多的数字，就少了“一”和“亿”，“一”和“亿”谐“忆”和“意”，就是说，对我卓文君既无记忆，也无心意了吗？卓文君手托来信，悲从中来，委屈、愤恨、失望顿时化作两行泪水。她左想想当初“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炉。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二人心心相印同甘共苦，虽然辛苦但甜甜蜜蜜的情景，骂一句“负心郎”；右想想后来“卓王孙闻而耻之，为杜门不出。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务。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的幸福生活，骂一句“没良心”。她哭一阵骂一句，骂一句再哭一阵，突然把信一扔：“你无情，我也无意，散！”

聪慧的女子毕竟不是庸妇俗女。卓文君渐渐冷静下来，心想，婚姻如同一条滔滔的江河，有风平和浪静，也有急流险滩。婚姻中人就要像老艄公一样，既能享受风平浪静的甜蜜，又要有驾驭急流险滩的能力，婚姻才能直抵风景如画的彼岸。身边的有些人，婚姻出了问题，多数感情并没有到了彻底破裂的境地，都是因为一时怄气、意气用事、过于草率结出的恶果，弄得双方悔恨一生。从古至今，成功的、幸福的婚姻都是相似的：漂亮的女人只能让男人停下，智慧的女人才能让男人留下，并且留一辈子。想到这里，卓文君收住泪眼，舒展双眉，回到内房，研磨挥毫，给丈夫写了这样一封回信：

“一别之后，二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有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抚弹，八行书无信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相思，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三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作男。”

司马相如接到卓文君的回信，只见妻子借用自己的数字，并巧妙地加上了“一”，表白了对丈夫一心一意的牵挂和相思，倾诉了苦苦等待的凄意和愁情，表达了日后夫唱妇随的热切向往和殷殷期盼，顿觉羞愧万分，特别是妻子“你为女来我作男”的“换位思考”的切切劝导，更像是重锤敲打着他的心弦，遥想起昔日夫妻相恋的甜蜜和婚后的恩爱，彻底洗心革面，第二天便差人用驷马高车，把卓文君接往京城长安。

蹄声“嘚嘚”，扬尘缕缕，留下了一段“婚姻保卫战”的佳话。

责任编辑： 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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