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都是模样儿惹的祸

2021-10-19 16:42:51 发布来源: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客户端

□ 钱 杰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以貌取人也是正常心理,自古相沿。谁家嫁女儿也都憋着挑个宋玉、潘安,没人愿意招个女婿长得跟加西莫多似的。但有几个国家像我们这样,把一个人的模样问题提到“政治的高度”上来认识,早在三皇五帝时就把相貌作为考查干部的一个重要条件——《大戴礼记》记载,尧帝依据人的容貌设官授职。

到了后来,此风日盛,汉末魏晋时期达到一个高潮。东汉汝南郡吏许劭闲着没事儿就喜欢看人玩儿,然后做些没头没脑的点评,多半和政治挂钩。比如他给还未发达时的曹操相面,说你小子是“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按说这话怎么听也不像句好评,可曹操居然哈哈笑着认领了。这张大白脸可真够奸的。

他还有个怪癖,爱在每月初一(月旦)和他堂兄许靖一起评论乡里人物,每月一换话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后汉书·许劭传》)。

玉手纤纤的西晋大美男、大书法家、大臣王衍有一回看到十四岁的奴隶娃子石勒在城门上吹口哨,大惊失色,对随从说,听这孩子的声音、看他的相貌,将来一定是国家祸患。潘滔则认为王敦“眼睛像蜜蜂、声音似豺嚎,若不害人必定害己。”(均据《晋书》)

如果说这些对人物模样的评论还仅限于一些心血来潮的片言只语,到了宋代,大文学家苏洵则撰出千古名篇《辨奸论》,尖锐地、系统地、指桑骂槐地数落了一通政敌王安石的“脏样儿”。

文中说:脸脏了要擦,衣服脏了要洗,这是人之常情。但现在有的人不是这样。他蓬首垢面,神态委琐,如此模样却同人家高谈阔论诗书,这难道合乎人情吗?凡是做事不合人情的人,很少有不是大奸大恶的。古时的奸臣竖刁、易牙、开方就是这种人。

请注意神补刀在最后这一句上:不注意形象——不通人情——奸臣,如此逻辑,众所周知地把王安石套了进去。王安石文章学问与“三苏”齐名,政治上的成就更大。但在当时,认为他是奸臣的却不在少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不修边幅,邋里邋遢。

宋人陈正敏在《遯斋闲览》中有一段镜头感丰富的记述:一次在朝堂上,忽然有一只虱子从王安石胡须里探头探脑爬了出来。他是参知政事,是相当于副宰相的大官,站得离神宗皇帝很近。皇帝看他那个德性,不禁莞尔。散朝后,他问身边的一位大臣,皇帝笑什么?人家指指他胡子上那只虱子,他才恍然大悟,急忙要捉来捻死。那大臣摇头晃脑制止他说:“这只虱子可不简单。有诗为证:‘屡游相须,曾经御览,未可杀也,或曰放焉!’”引得哄堂大笑,王安石大窘。其人缘平常亦由此可见一斑。神宗拿他当一乐,不过一笑置之,可后来的哲宗皇帝是格外地讨厌他,以至终于罢相,变法随之失败。都是模样儿惹的祸。

明清之际,以貌取人被正式引入用人机制。徐九经满腹锦绣,金榜高中,就因为两肩不平、模样清奇古怪,被贬做了个小小的县令,虽是戏文,却折射出明代吏治的荒唐腐败。

我国台湾作家兼史家、“野翰林”高阳(许晏骈)先生著《清朝的皇帝》是一部严肃的史学著作,其中记载阎敬铭(曾任山东巡抚、户部尚书、大学士等职)当年参加吏部“大挑”时的情形,颇为有趣。所谓“大挑”,是吏部为久试不第的举人所筹的一条出路,钦派王公主持面试,一等派地方官,二等派教职。地方官重威仪,面相成了主要条件,以“同”字脸、“国”字脸最为吃香,上宽下尖的“甲”字脸、宽颐锐上的“由”字脸,以及上下皆锐的“申”字脸都比较吃亏。话说咱们这位阎先生,身不满五尺,二目一高一低,刚进考场,便有某亲王厉声断喝:“阎敬铭,出去!”可见“大挑”对相貌要求之苛。只是这样一来,不免“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断了不知多少“我很丑,可是我很有才”的知识分子的前程。

大江歌罢掉头东。新社会新气象,按说不该再以貌取人了,但就有抱着“国粹”不肯撒手的。多年前某官员大搞权色交易,贪污受贿。东窗事发,调查组让他交代问题,他百般抵赖,最后干脆把麻衣相搬了出来:“好人坏人看面相也能看出来。就凭我这面相,你们看我像坏人吗?”可惜调查组办案重事实看证据,不管你是“国”字脸还是别的什么脸,这位官员的“辩护”,传出来只好当老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责任编辑: 刘君     签审: 于国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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