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秋雨中,诗人孙国章先生走了

大众日报记者 逄春阶

2021-09-09 12:12:18 发布来源: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客户端

秋风秋雨中,诗人孙国章先生走了。

第一次知道孙国章,是在二十七年前,我的老师、诗人孔德平先生给我一本孙国章诗集《无鱼之河》,我记住了两首。一首《寻梅》:“独对/寒天//喊雪”,一首《无鱼之河》:“满眼风波/无鱼……”

闻听国章先生去世,孔德平先生发给我《悼国章兄》:“无鱼之河/大概因为网/很像走远的记忆//无语之河/可能由于冰/如同此时的心情”,他特别注明“写于秋风秋雨中”。

第一次见国章先生,是二十年前,在一次评奖会上,他抽着烟跟人争论某人的诗。我记得他引用了帕斯的话:“每一个读者都是另一首诗”。我问他这话的意思,他猛吸了一口烟:“小孩儿,你去悟。”又吸了一口说,“你这么年轻当什么评委呀,回去好好写。”我当时三十出头,他是我的父辈。

他以诗人孔孚先生为师,践行孔孚先生“减法”“隐现”“灵视”“远龙”诗论,讲究炼字炼词炼句炼意,崇拜孔孚先生的“高、淡、白”。他在《送孔孚师远游》一文中写道:“经孚师点拨,我才懂得,一个真正的诗人,一个有出息的艺术家,不能在那里咀嚼个人的恩怨和痛苦,必须超越社会和个体生命,在第三自然那个层面去构建艺术的殿堂。”真正的诗人应该具有社会良知和责任担当,应该关注大事,有大格局,不能漠视。我们要用诗去凝固民族精神,烛照人性光辉。他讲起来滔滔不绝。

他写诗,爱诗,编的却是《当代小说》,他选发的小说,也有诗意。他说,没有诗意的小说,不是好小说。没谋面时,我投过稿,隔了十年,跟他熟悉了,他还记得那篇小说。他说:“小说的核,是诗,你的这篇缺核。小说家只满足于讲个故事,只是完成了一半,字里行间得流淌诗意。”写小说要靠近诗人,诗人总是要摆脱有形的束缚,进行抟虚和再造,进入无的境界,无就是无限,无限就是大有。诗和小说一样都是隐藏的艺术,它以其多义性和不确定性摄人心魄。

他一直在读,在思考,不僵化,不媚俗,不跟风。

有一次说到中医,我说我祖父也是中医,他问我《内经》读了吗?我说买了,没读完。他吐出一口烟,笑言:“那你别说你爷爷是中医。”他说《内经》中讲医有上工、下工之分,“上工守神,下工守形”。神是无形的存在,属于道的范畴,形而上的范畴,也就是掌握了规律,达到了化境。诗无疑属于“守神”的,超越对自然的临摹的。“写小说也一样。”他补充一句。

他向我推荐叶芝,里尔克,茨维塔耶娃。又见面,我说读了《内经》,又读完了《汤头歌》,他说“《汤头歌》要背过,才是孝”,可我背不过。

他记住了好多名言和诗。比如爱默生的:“每个新时期的经验要求有新的表达,世界似乎总是在期待着自己的诗人。”比如法国诗人勒内·夏尔的诗句:“个人的历险,是我们人类共同的晨曦。”比如维特根斯坦的:“这种或那种动物之幸免于难,是因为它们具有躲藏的本领或能力。”比如王尔碑的《遗憾说》:“亿万年鱼的泪晶莹了海/不要去填……”

他的山东大学同学、我的老师郑世华先生说,国章兄像普希金,在大学就写诗,很敬佩他写了一辈子。刘真骅老师说,国章给她的散文集写过序,名字叫《爱到地老天荒》。大众日报老报人、诗人赵鹤翔先生悼念国章先生的挽歌:“你的《无鱼之河》的鱼来到市肆,亦如万家酒厂库房的粱麦期待碎身,发酵,蒸馏,流变为酒,足以是诗人多产的诗使者。亦如居里夫人粉末两座大山炼出半小瓶镭,足以荡平一座魔鬼之城……你同孔孚一样,惜字如镭,减之又减,字字都是镭的裂变和震撼……”

秋风秋雨中,诗人的身影渐渐走远,我手里拿着他的书《漫笔》。在绿窗下,跟友人碰杯,脑海里有诗人抽烟的姿势,我仿佛听到他在喊雨:“诗啊,我的苦恋,我的生命。”(大众日报客户端记者 逄春阶 报道)

责任编辑: 吕晗    

评论:
提交评论

备案号 鲁ICP备11011784号  互联网新闻信息许可证编号:37120180020

Dazhong News Group(Da Zhong Daily)    大众报业集团(大众日报社)    版权所有    联系电话:0531-85193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