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可新 苏煦雯
秋天有着丰稔而睿智的特质。重阳佳节在金秋。每逢这个时节,人们都会登高望远将健康长寿、松鹤延年的祝福送给老者。
鹤是中华传统文化中寓意丰富的意象,具有神仙信仰、长寿健康、君子品德等多重象征意义。鹤的意象最早在先秦时期便已出现,《诗经·小雅·鹤鸣》中“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以鹤比喻隐居贤士,赋予了鹤高洁的文化内涵。汉魏以后,受道教与玄学思想的影响,鹤文化体现出仙化色彩,东汉王粲曾以“秉灵龟之修寿,资仪凤之纯精”(《白鹤赋》)来赞颂白鹤。鹤文化在唐代发展到繁盛阶段,在诗文书画等艺术品中大量出现。据中华书局出版的《全唐诗》统计,咏鹤诗有102首,涉及鹤意象的有1876首,鹤文化在唐代的兴盛程度可见一斑。道教在此时地位甚高,作为道教仙禽的鹤自然广受时人喜爱;唐代养鹤风气盛行,不少诗人终日与鹤为伴、以鹤自喻,涌现出许多咏鹤、别鹤、赠鹤之作。因此,鹤与唐诗结下了不解之缘,唐诗作为唐代文学史中最为璀璨耀眼的明珠,鹤文化在吟咏鹤的诗歌中呈现出更为多元的内涵及意义。
由于鹤所象征的君子品德与文人自我内心的品行追求是一致的,所以唐代文人养鹤并非是将其作为赏玩娱乐的对象,而多是以鹤为友。在大量咏鹤爱鹤的唐代诗人中,白居易是杰出代表,他创作了23首咏鹤诗,另有100余首诗出现了鹤意象,难怪晚唐诗人皮日休曾用“处世似孤鹤”(《七爱诗·白太傅》)来形容其品行。白居易将鹤人格化为生活中的伴侣,如其诗中所言“秋鹤一双船一只,夜深相伴月明中”(《舟中夜坐》)、“鹤伴临池立,人扶下砌行”(《病疮》),“声断碧云外,影沉明月中。郡斋从此后,谁伴白头翁”(《失鹤》)流露出失鹤如痛失挚友的无限感伤。与前代将鹤作为诗中辅助性描写对象相比,唐代诗人时常将鹤抬高至诗中的主角地位,甚至从鹤的视角进行创作,如白居易《池鹤八绝句·鹤答鸡》中“尔争伉俪泥中斗,吾整羽仪松上栖”之语将鹤介然不群、不同流俗的清高品性充分展现,诗人借鹤之口表明高洁的人生态度。
作为以山林水泽为家的仙家灵鸟,鹤是隐逸与自由的象征,因其独特的生活秉性时常成为诗人自托的情感载体。唐代文人时常以“困笼之鹤”来喻指自我深陷困境,顾况曾以“个身恰似笼中鹤,东望沧溟叫数声”(《酬柳相公》)感叹在官场藩篱中身不由己的命运,流露出对自由隐逸生活的向往。与“笼鹤”不同,“林鹤”“野鹤”“云鹤”则成为诗人林泉心性的寄托对象,白居易在《晚秋有怀郑中旧隐》一诗中抒发“长闲羡云鹤,久别愧烟萝”的羡鹤之叹,未能幽隐之憾跃然纸上。贾岛于《酬鄠县李廓少府见寄》一诗中将“野鹤”视为知己,“恨不相从去,心惟野鹤知”直言内心的隐逸之情。由汉乐府《别鹤操》衍生出的“别鹤”意象渐渐成为文学作品中离愁别恨的象征,如戎昱的“一东一西如别鹤,一南一北似浮云”(《送李参军》)、赵嘏的“今日别君如别鹤,声容长在楚弦中”(《别李谱》)皆字字珠玑、情感真挚。
此外,鹤展翅高飞的自由体态呈现出一种充沛的生命力量,唐代诗人时常借此表达昂扬向上的生命情感。刘禹锡打破文人悲秋传统的名篇《秋词》便有此类鹤意象,“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描摹出鹤腾空直上云霄的壮美,一扫秋日的寂寥低落。吕温《赋得失群鹤》一诗中,“但令毛羽在,何处不翻飞”极言只要羽翼仍在,失群之鹤仍可以顽强的生命力量展翅高飞,寄托了诗人即使身处困境,依旧不怕艰难、积极向上的态度。
中国的鹤文化拥有三千多年的历史,其中的文化内涵仍与当代人的心灵情感、审美观念相联结,值得我们进一步品味与挖掘。近日,笔者看了一本唐诗漫画《骑鹤学唐诗》,该书以“诗人原型+仙鹤+唐朝服饰”的手法,精选11位唐朝诗人,赋予每位诗人独特的漫画形象,带读者回到“小邑犹藏万家室”的盛世大唐,视角新颖精巧。读者看到的不仅是异彩纷呈的唐诗,更是唐诗背后诗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