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朱子钰
本报实习生 陈晶晶 胡宇菲
“到博物馆去”已然成为一种新风尚,而如何“正确打开”博物馆,才是观众参观时面临的更深层次问题。事实上,虽有琳琅满目的文物与艺术品,但很多观众由于相关背景知识的匮乏,往往会在博物馆感到“迷失”,他们常常漫无目的地闲逛或是走马观花、无所适从,很难集中精神获取更多体验,最后只留下了“到此一游”的纪念照。如此看来,博物馆想要成为一种休闲方式,与观众走得更近,需要主动出击。
在济南市车水马龙的经一路车站街里,一座古朴的德式建筑显得别具一格,黑红色的老式蒸汽火车、百年前的候车厅……老物件静静地诉说着历史故事。这里便是胶济铁路博物馆。作为一座反映铁路诞生发展史的专业性展馆,和大多数小众博物馆境遇相似,它的面积不算大,知名度比不上展品齐全、气势恢宏的大型综合博物馆,一直面临着“藏在深闺人未知”的尴尬局面。不过,近日胶济铁路博物馆内上演的一场解密游戏,吸引了不少观众踏足体验。
参观时间由十分钟变两小时 在胶济铁路博物馆门口,观众王楠与朋友收到一封“神秘”来信。来信者L说自己曾经偶然得到一本古旧的日记,翻阅后发现,日记属于一位胶济铁路工人,并且里面似乎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希望大家能够帮助破解日记中“千年国宝消失”的真相。
代入《胶济档案:消失的宝藏》的故事背景与角色之后,王楠一行人拿着棕色皮质的日记本和档案袋在博物馆开启了一场新颖独特的冒险。整个解谜过程与博物馆内的展馆主题密切关联,观众根据日记本的指引进行探索,在博物馆建筑与展品中寻找答案,解谜通关的同时,展品背后的动人故事正被徐徐揭开。
“展厅中有20世纪初济南开埠后在商埠区成立的企业建筑模型。如果我作为普通观众进行参观的话,可能大致看看,有个印象就离开了,但是解谜书上要求观众必须熟悉每一个建筑模型的特征,并且需要根据提示把图纸上建筑的碎片拼成完整的样子。在后来的环节中,我才知道这些建筑及其背后的民族企业都为济南的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王楠告诉记者。
对观众来说,解谜过程并不算复杂,关键在于仔细寻找现场线索,找到正确的破题思路。在最后阶段,观众需要观察胶济铁路博物馆三楼的津浦铁路济南站的建筑模型,再把手中持有含建筑元素的“委托人L写给玩家的信件”按照提示折叠五次。王楠发现,这时手中的纸片不仅呈现了建筑的局部特色,还恰好显现了谜底。
历经两个小时完成解谜游戏,王楠也逛完了所有展厅。直到走出场馆她还意犹未尽,连连赞叹设计者的奇思妙想。“整个过程烧脑但有趣,最后效果的呈现更是让人感到惊喜。”她告诉记者,如果没有解谜的环节,按照以往的习惯可能十分钟就逛完了。
游戏与博物馆这样跨界 一直以来,众多中小型博物馆门庭冷落是常态,如何使公众对博物馆有所期待是首要问题。突破传统范式,观众走进博物馆之后,需要输出有趣的文化体验,改变以往隔着玻璃观赏展品的传统印象。剧本杀和密室逃脱等游戏悄然兴起,恰好为博物馆提供了新的活力生机。
可以说,游戏是创新观展体验的重要手段。那么,与博物馆跨界合作,哪一种游戏最为合适呢?闪回沉浸式娱乐体验工作室创始人李玉皓表示,《胶济档案:消失的宝藏》就是他们探索“游戏与博物馆跨界”开垦的第一亩试验田。
“选择胶济铁路博物馆有一个非常主观的因素。从建筑特色上来说,我们团队认为胶济铁路博物馆是济南市最具历史意义并且保存最完整的历史建筑之一。”李玉皓说。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团队立即前往博物馆进行实地考察。团队发现,要想将博物馆与游戏结合并不容易——如果说密室逃脱能够通过改造建筑、设置机关等方式加强趣味性,那么博物馆本身的严肃性就给增强游戏性带来了极大的阻碍,首要保证游戏过程中不能对博物馆建筑和展品造成破坏。
博物馆的文物资源为解谜游戏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其空间优势又可以营造代入感与沉浸感,一拍即合,团队决定采用实景解谜游戏,围绕胶济铁路创作故事,利用馆体建筑特征作为解谜密码,引导用户通关。此时,解谜游戏如同一本鲜活的讲解手册,使观众在环环相扣的推理中获得知识,充分体现寓教于乐,让参观博物馆成为一种休闲的方式。
“有些观众进入博物馆只是走马观花式地游览一圈,走出博物馆时却不记得自己究竟看了什么,这种游戏的形式能够帮助观众用心体察博物馆中蕴含的历史细节。”李玉皓认为。
打造特有的内容IP,是促进博物馆文创转型升级的关键。从博物馆的角度看,引入一个量身定做的解谜游戏,拉近了与公众的距离,观众能够沉浸其中了解文物古迹的来龙去脉。并且,与游戏的跨界融合,博物馆文创形成了独特优势。
当然,这背后还有一笔经济账可以算,《胶济档案:消失的宝藏》售价99元,两位观众可同时体验。一次开发成本投入之后,剩下的只有印刷成本。博物馆现有的工作人员完全可以支撑游戏的开展,可以说,后期的运营成本几乎为零。
一种新文创思路 对于小众博物馆来说,解谜游戏为博物馆文创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大量的观众研究与观众评估文献支持了一个观点,那就是观众的博物馆体验与观众的数量、密度整体上呈现了明显的反比关系。换句话说,站在观众的角度来看,他们更愿意在一个相对安静或较少干扰的环境下完成自己的参观。在这一背景下,反而为胶济铁路博物馆提供了一个开发深度体验产品的机会:做一个小而精致、能够深度吸引特定群体的博物馆,也是一种提升文化影响力的方式。”南京大学历史学院助理研究员赵星宇说。
如今,“在博物馆里解谜”逐渐成熟且多样,它最大的特点是完全实景化,沉浸式体验感更强。同样是根据既定剧本和设计好的线索来完成任务,观众不需要扮演复杂的角色,而是专注于发掘博物馆与文物本身的奥秘,更有助于加深观众对博物馆和文物的了解。基于文物和空间资源的实景解谜游戏开创了新的观展方式,既讲好了传统文化的故事,又回应了时下年轻人的期待。
上海中心展览馆在2018年依托其2000平方米的敦煌展《涅槃重生》打造巨型逃脱密室,以盗墓为主题号召百人共战,观众通过观察琳琅满目的展品获得通关密钥;上海玻璃博物馆原创剧本《消失的艺术家》,吸引了400余名观众体验;国家典籍博物馆结合“中华传统文化典籍保护传承大展”打造的实景解谜游戏《山海社的宝藏》则尤为典型:它以保护珍贵古籍为主线,围绕“山海社”这一虚构的古代藏书机构展开故事情节,谜题线索遍布展陈空间,观众遨游于馆藏珍品之间欣赏艺术、获取知识,最终完成任务揭开真相。
解谜游戏最根本的优势在于,其主打的游戏性与故事思维是对现有博物馆文创理念的突破,充分立足特色促成艺术价值与商业价值的结合,它帮助小众博物馆实现从小众到大众的转变。“博物馆开发文创产品,目标观众的设定尽量先摆脱年龄的限制,而是以内容作为出发点,例如选择那些对铁路或工业遗产更感兴趣的群体,在展览、活动与文创等领域进行深度创作。虽然这样的逻辑看起来是在让博物馆服务于某个小众群体,但是如果在小众的领域内都没有取得专业上的认可和内容上的深耕,那么在向大众进行推广时也会感到乏力。”赵星宇认为,当一个博物馆能够向内发掘、充分阐释自己的特色时,那么无论它开发了什么形式的展览、活动或文创产品,都将自然而然地带上自身特色的烙印,这些特色就是吸引观众最强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