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逄春阶
演员张译因在电影《满江红》和电视剧《狂飙》中塑造的一反一正俩角色,被网民封为新晋“叔圈顶流”。这个评价我赞同。45岁的张译,出道日久,也到了“叔”的份儿上,不抛弃、不放弃、不懈怠,依然激情满怀,以自己的艮劲儿、闷骚劲儿成功破圈。我欣赏他的状态。
我最早知道张译,是他在电视剧《士兵突击》中扮演的老班长——史今一角。许三多我记住了,老班长也记住了。两个战友的艮劲儿印象深刻,那是演员与演员之间的心灵交会,各自没有一点自恋和傲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张译对许三多那温暖的眼神,眼神里有爱有恨,这个恨,是恨铁不成钢。这个眼神在《狂飙》中,又出现了。面对小鱼贩子高启强被欺负又被冤枉的场面,他的眼里满是温度。就是这样的眼神,打动了我。他(剧中饰演安欣)跟队友有一段对话,他说看到弱者受苦就难受,队友说:“难受是看得少,看多了就习惯了。”他说:“那习惯不难受了,不就是麻木了?”队友说:“麻木不见得是坏事啊!”他说:“麻木也不是好事啊!”在弱者受到不公正对待时,他没有闭上眼睛。张译用自己的演技准确地做到了本色呈现。
在我眼里,张译很正,演反派,感觉出力不讨好,没想到他在《满江红》中把狡诈多疑的何立演得非常到位。在一众沉闷压抑的铠甲战士里,以一袭青袍小褂上阵,左手执折扇,右手持诡刃,看似一个风雅俏书生,实际上是个披着文化人皮囊的冷面恶魔。“杀人”杀得稳准狠,完活儿,用轻蔑的眼神看了看尸体,再高傲地抬起头得意地扫向周遭的一干人马,在狠辣与狂傲的情绪中切换自如,张译拿捏得很到位。
在《狂飙》中,安欣这一角色跨度二十年,常常被嘲笑不够聪明,不会变通,倔强着成长,一点一点,从黑发演成了白发,从青涩变从容、老道。我看完最后一集才明白第一集中的那场戏。那场戏的特写是:省里的指导组来京海扫黑,想寻求他的帮助,他应约前来,地点是游泳池,他隔着玻璃门小心翼翼地窥探,然后一点点扒着门。这些细节准确地传递出经历过摔打、吃过亏的人的复杂心态。从这个特写里,细心的观众能看到一个人成长的疤痕、传奇和独特的人生故事。
张译还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小时候,张译被四邻称为“福星”,他们一家四口有个约定,每个周末都要一起去附近的哈尔滨太阳岛游玩,雷打不动。4岁那年的一个周末,在上船前一向听话的张译突然任性闹腾起来,说什么也不肯上船,非要改路去动物园玩。爸妈最后没办法,还是答应了。就是那艘他们没有乘坐的通往岛上的船,启程后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船上236人有172人遇难,这就是哈尔滨8·18大难。张译的哭闹,救了全家人的命。这个戏剧性的选择,他可能记忆模糊,但随着长辈不断诉说,一定影响到了张译,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这个童年传奇,蛰伏在他的心灵深处,含而不露,但不经意间会展现。
莱辛曾在《汉堡演技学派》一书中形容他的时代的剧场状况:“我们有许多演员,但是没有表演艺术。”这句话,也可以说明我们当下的演艺界。不断给人惊喜的“叔圈顶流”张译,是一个尊重表演艺术、还表演艺术以应有尊严的人。我忽然觉得张译的艮劲儿,有优秀演员李雪健的影子。摁住一个角色,一定拼足了劲儿演好,视自己的表演艺术为神圣。我喜欢这样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