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志｜“尊者举觯”里的东夷往事

古之雅士，每逢寒冬，常邀挚友围炉煮酒。古人饮酒，既重酒之滋味，亦不忘器具之精妙。

觯（zhì），古代酒器，可看作是三千年前的“高级酒杯”。它形似尊，但个头小一点，还爱戴个“帽子”（有盖），盛行于商代晚期和西周初期。相比其他酒器，觯算得上“后起之秀”，但颜值超高，纹饰非常精美。

《礼记·礼器》中记载：“宗庙之祭，贵者献以爵，贱者献以散；尊者举觯，卑者举角。”据此可知，觯在古代应为身份尊贵之人的饮酒之物。

出土于潍坊青州苏埠屯遗址的商代融觯，通高18.9厘米、通宽7.8厘米、口径8.8厘米、底径7.7厘米，现收藏于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这件觯器型精巧、制作精致，整体呈椭圆体。器盖呈圆弧形，子母口，顶有蘑菇形钮。器身侈口，方唇，卷沿，束颈，圆肩，鼓腹，圜底，高圈足，下有台座。整个器型仿佛在说：“我虽然能装酒，但主要任务是美。”

器身满布纹饰，均以云雷纹为地。口沿下饰三角形纹带，内填兽面纹；颈部、圈足饰简化兽面纹，仅圆目凸出，躯干以线条表现；最吸睛的是腹部对称的凤鸟纹，均是尖喙突出、长冠、爪锋利、长尾着地。器盖饰以对称分布的凤鸟纹。器盖、颈、腹、圈足部位相对应的位置均有四条高扉棱作为纹饰的分界。

整件觯的纹饰均采用浮雕的表现形式，主题纹饰凸出、形象鲜明、生动传神，“妥妥的”青铜界精品。

它是何来历？在器物内底和盖内都有“融”字铭文，即融家族徽。有学者认为，融族应该是从亚醜族分化出来的新氏族，属于殷商时期的东夷方国。20世纪60年代，青州苏埠屯发现了带有四条墓道及亚字形椁室的大墓，出土了带有“亚醜”铭的大铜钺。亚醜族势力强大，主要活动于今青州一带，并与商王室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所以这件融觯，不光是“酒杯”，也为研究融族在山东的活动，以及融族与亚醜族的关系提供了重要线索。

商人爱酒是出了名的，因此，酒器做得一个比一个“卷”。西周大盂鼎的铭文曾记载：“我闻殷坠命，唯殷边侯甸与殷正百辟，率肆于酒，故丧师。”意思是说：“我听说殷商丧失了上天所赐予的大命，是因为殷商从远方诸侯到朝廷内的大小官员，都经常酗酒，所以丧失了天下。”西周初年，周公吸取殷商腐败灭亡的历史教训，特意颁布了中国最早的禁酒令——《酒诰》。随着商代好酒文化的没落，后世的青铜觯就不多见了。

觯虽不在觥筹交错间风光，却在数千年后的展柜里，用青铜的沉静诉说曾经的喧嚣。那些繁复纹饰不再是助兴点缀，而是解码商周社会结构与工艺巅峰的密钥，每一道线条都在无声还原一场被酒香浸透又因酒祸倾覆的文明记忆。

（大众新闻记者 张依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