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 | 丢失在故乡的冰花儿

沃土 |  2025-12-17 20:5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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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呈明

今年的第一波寒潮来得又急又猛,一不小心就踏进了寒冬。思绪一下子飘回到小时候的数九隆冬。

那个时候的冬夜,特别的漫长,也非常的难熬。除了人,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冬眠了。然而,就是这样的寒冬里,却有一种花儿在酝酿着春潮,那就是盛开在窗玻璃上的冰花。

才下午四点多,夜幕就裹挟着刺骨的寒冷悄然降落,整个世界除了吹着哨的西北风,一切都静悄悄的。屋外的寒气往窗户玻璃上扑,屋里的热气也顺势往上凑。就在这冷与热的交锋中,那一朵朵冰花便开始了它们如梦似幻的生命旅程。

头天夜里是看不到什么的。睡前趴在窗台上,玻璃还是透亮的,能看到靛青的天幕上那轮月亮,散发着冷冷的清辉。

早上一骨碌爬起来,先往窗户那儿瞅。呀,玻璃全白了!不是雪那样厚墩墩的白,是那种透亮、晶莹发光的白。先是窗角那儿,冒出几根细细的线,跟老树枝似的,歪歪扭扭往中间伸。伸着伸着,就分出杈来,杈上又生小杈,密密麻麻的,像极了北山上的松树林,枝枝丫丫都看得清。有时候,又不是树枝。是一团团的,像娘缝衣裳的棉线团,又像过年时挂的棉花灯,蓬蓬松松的,看着就软和。

左边还有一片“松林”,针脚细得跟真的松针似的;右边是一片“羽毛”,一层叠一层,跟家里老母鸡尾巴上的毛一样软。

正是做梦的年龄,我的世界充满了奇思妙想。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便进入到童话王国。在这奇异的冰天雪地中,也许能遇到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邂逅那条美丽的美人鱼,还有那个可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哎哟,小祖宗!快把棉袄穿上!”娘在灶台上忙乎着早饭,手里攥着刷帚朝我吼着。我嘴上应着,眼睛还黏在玻璃上。

有一次,下了一夜的大雪,我也做了无数个梦。清晨,恰逢周末,窗上的冰花开得特别灿烂。好睡懒觉的我早早就爬起来了,跟几个前来找我玩的小伙伴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朵花更漂亮。小冬说快看快看,这里有一只白色的狐狸。“那不明明是一条小狗么!”“你俩说得都不对,这不就是俺家的小花猫吗?”我也加入了他俩的辩论中。忽然,身上多了一件温暖的棉袄。哦,是母亲刚刚架在炉子上烤热后披到我身上的。顿时,一股热流传遍全身。

外面的阳光越来越强,气温随着我们的嬉闹逐渐升高。窗玻璃上的花呀,树呀,松针呀渐渐变得模糊了。先是少了几根松针和一片花瓣,紧接着整朵花消失了,最后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

不经意间,当初年少的我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了。八年前,我搬离了故乡,住进了有暖气的楼房,冬天屋里暖烘烘的。每到天冷,我总会趴到宽大的玻璃窗上找呀找,盼望着能像小时候那样,忽然看见冰花悄悄开在上面,哪怕只有一朵,两朵。

然而,如今的窗子都是双层玻璃的,冰花的出现概率几乎为零。但是,每当它们在梦里一次又一次地盛开的时候,那份感动和惊喜,依然和少年时那样强烈。

窗上的冰花,只能开在简陋的老屋里。也许,它注定只属于那个已经遥远的故乡和年代。 

责任编辑:刘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