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土 | 给“眼”过生日

李秀芹

年轻时在生产队里干活，老盼着冬天，到了冬天，地都上冻了，社员们便可以休工了。妇女们特别是姑娘们喜欢结伴进城去逛百货商店。那时的逛可真是“逛”呀，因为兜里一分钱都没有。母亲说我们是去给“眼”过生日的。

但看看也是饱眼福呀，那时的百货商店全县城就那么一家，虽然只有一层，但商品繁多，琳琅满目，针线、袜子、鞋帽、布匹、五金、副食、烟酒糖茶，一应俱全。我们逛呀逛呀，能溜溜逛大半天。我们比商店的售货员还清楚哪件物品摆在哪个柜台上，左边还是右边。

那时的商品全在柜台里放着，只有布匹一卷卷码放在柜台上。我们通常先逛布匹柜台，因为伸手就能摸到实物，不用看售货员那张冷脸。有时，我将拇指和食指伸进一卷布匹里，轻轻捻一下，试一下布的手感，再观察售货员的面部表情。如果她那天恰好吃了喜酒或受了领导表扬，面带笑容，我们可以大着胆子将布匹扯出一截放在身上比量，仿佛穿上了新衣服。但多数时候是不敢这样做的。

其实也不怪售货员态度不好，那时的我们一年四季不知道去逛多少次百货商店，却顶多买个针线。不买还爱看，就必须麻烦售货员，要请人家将商品从柜台里、货架上递出来，看完后又不买，再让人家放回原处。售货员一天不知道接待多少我们这样的看客。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摆在柜台里的大小货物着实稀罕，看好了等有钱肯定要买的，但，我们什么时候有钱自己都不知道。

记得有年腊月，我好不容易攒了五毛钱想买一双袜子，兜里有钱了，人也变得硬气。我让售货员从柜台里给我取袜子，取了一双又一双，取到第三双时，她明显不耐烦了，挂着脸问：“到底买不买呀？”我回嚷道：“怎么不买，买东西总要多看几双，挑一双满意的吧？”售货员于是将袜子扔在柜台上用眼睛白我。

那天回来路上，我发誓将来自己若生了女孩，让她长大了一定当售货员，还要教育她，对待顾客要热情，一件商品拿一万次也不烦不恼，笑脸相迎。

后来我结了婚，果然生了个女儿，可不等她长大，商店的经营模式早改变了，都是自选商品，随便拿随便看。现在再逛商场，服务员个个热情得让人受不了，从踏进商场大门便有漂亮的姑娘弯腰问好。我每走到一处，脚步压根没停留的意思。服务员仍隔老远喊，化妆品让试用，食品让试尝，衣服让试穿。去超市购物，服务员更是热情推荐商品，一路跟随着介绍，不买都感觉不好意思。

现在再有老伙伴们约我逛商场，我都拒绝：“不买东西，不去逛。”兜里有钱了，怕自己经不住服务员的热情和商品的诱惑，家里无用的东西太多了，少逛商场，便是“断舍离”了。给“眼”过生日已经被丢弃在旧时光里。日子越过越好，消费者地位今非昔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