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影｜秋色赋中歌嘹亮

《峻节华章耀汗青——峻青先生纪念集》（作家出版社2024年7月1版1印），贺宗仪主编，张真、李秀丽副主编，45万字。收录海内外150多位作者怀念、研究峻青的文章130余篇、诗词楹联90余首（副）。全书分为四卷：“散文·随笔”，“诗词·楹联”，“评论·鉴赏”，“通讯·专访”。编者感情专注，虔诚选编，内容全面、系统，容量大，信息多。主编在衬页题字：“百家驱笔阵，一卷矗心碑。明祥先生存念，贺宗仪甲辰秋于烟台。”想深入了解著名作家峻青（1923—2019），此书不可不读。

《为了传承的纪念》（序）写道：“峻青先生是胶东大地的歌者”“是英雄的歌者”“是时代的歌者”“是人民的歌者”。高度概括，精辟深刻，深以为然。序是李一鸣写的。看到这个名字，联想起1985年12月山东省大学生文学创作评选活动（山东省学生联合会、山东省教育厅、中国作家协会山东分会、山东省写作学会、山东省大学生文学创作协会主办）。获奖名单刊登在《山东青年报》（1986年1月22日），一等奖小说、散文、诗歌的获奖者刊出作品题目、作者学校及作者名字，其中散文一等奖第一名是山师大李一鸣的《串杨叶》。二等奖获得者只刊登作者姓名，我获得的是二等奖，奖品是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精装本《语文知识词典》（河北师范学院《语文知识词典》编写组编，叶圣陶题签），衬页上钤有获奖纪念章。《串杨叶》，如今看到这个题目，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四十多年前在农村的生活情景，现在的青少年估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以想象了。大学时代崭露头角的文学青年已成长为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中国作协领导。这本书原本希望在2023年3月峻青百年诞辰之际出版，因出版经费短缺，贺宗仪联系的某省级出版社迟迟没有回音。虽然拖延一年多才出版，当时感觉是遗憾，但书稿在进一步编校后内容更充实、完善，且由权威的作家出版社推出，晚出版反而成为一件好事。

书前印有中国作协副主席张炜毛笔题词：“半岛歌者，天才手笔。难忘三十年前在龙口海滨与峻青先生的三日畅叙，音容笑貌，如在眼前。贺峻青先生纪念集出版，二〇二四年元月，张炜。”简短而富有个性的几句话，张炜写出了峻青的特点。

与主编、烟台文联副主席贺宗仪虽未谋面，却并不陌生。峻青在出版诗集《林寺吟草》时，选取我与他的文章分别作为此书的代序、后记。这对于我来说，是很荣幸的。这部纪念集中收录了3篇拙文（诗）：《峻青与〈雄关赋〉》《剑气入诗偶吟啸——〈林寺吟草〉代序》《贺峻青先生九十华诞》，再次表达了我对峻青作品的理解和对峻青先生的仰慕。宗仪先生敢于担当，为纪念峻青和推进峻青研究不懈努力，用4年多的时间精心选编了这部好书，堪称峻青研究的里程碑。

很愿看书中烟台、潍坊的人回忆峻青早年事迹的文章。这些来自峻青家乡和战斗过的地方的原汁原味的记忆很宝贵，是研究峻青的重要史料。

稍感不足的是，16开本700多页的一本厚书，除了书前有几页彩色插页外，内文无插图、照片。如果内文配上一些图片，阅读效果会更好。

《峻节华章耀汗青——峻青先生纪念集》很厚重，倾注了主编者的爱，倾注了150多位作者的爱，成为《峻青文集》《峻青书画集》的温馨注释和真诚解读，是一座纸上的峻青博物馆。

7年前的夏天去参观威海的秋色赋艺术馆，锁着门，很失望。想法找到负责人，说明是从济南专程前来拜访的，且认识峻青先生，方得以开门进入。发现关于峻青的展览品不多，问询后得知，开始筹建的是峻青文学艺术馆，后来因故改名为秋色赋艺术馆。峻青的散文《秋色赋》写于1962年，被选入高中语文课本，影响广泛。文中描写的威海市的山村陶家夼后来授予峻青“荣誉村民”称号，邀请峻青、于康夫妇在时隔39年后再来做客，峻青有感，挥毫写诗《大川吟》：“三十九载觅旧梦，红叶染遍海边城。曾惊陶夼秋色美，更喜大川展新容。青山巍巍千楼立，碧水潺潺万户荣。舜尧遗风今犹在，雏凤清于老凤声。”峻青用毛笔写的这幅诗作已挂在秋色赋艺术馆里让观众欣赏。我觉得这是《秋色赋》的续篇，令人浮想联翩，很有意思。陶家夼在环境优美的山脚下建造峻青文学艺术馆或秋色赋艺术馆，实在是有价值的文化创意。有点遗憾的是，现在见不到峻青笔下的山村“整个地都笼罩在绿色的葡萄架下”的自然风光，已变成高楼林立的社区了。“一条从山谷的深处流经村庄前面的小河，小河的两岸和上空，也长满了葡萄，姑娘们在葡萄架下面洗衣服，那五光十色的葡萄和姑娘们的影子一起倒映在清澈的河水里······”这样的风景只能从《秋色赋》中体会了。有人批评《秋色赋》的缺点和不足，我以为虽有瑕疵，但《秋色赋》传递的旋律是美好的，鼓舞人的，“秋色赋中歌嘹亮”！

峻青晚年深受疾病折磨，淡出文坛，以旧体诗和书画寄托情感，担任过上海炎黄书画院院长。曾画《鸟舞晴空图》相赠，画上题诗曰：“春风吹绿杨柳丝，鸟舞晴空多奇姿。万物静观皆有得，也是图画也是诗。”这让我联想起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撩乱舞晴空，发人无限思。”晴空是大自然的存在，也是一种美的意境。故拙诗中有“吟诗作画望晴空”之句。

《中华读书报》记者采访峻青时问：“您写了四百多万字的作品，哪一部是自己最满意的？”峻青回答：“没有一部我感到满意的作品。已经写出的作品都没达到我想要达到的水平，远远没有达到。我没能真正写出自己想要的作品，有很多东西要写，只是有这种愿望，但却没达到目的。一个是健康的原因，一个是环境的原因。”（舒晋瑜《峻青：我没能写出自己真正想要的作品》，2012年10月10日《中华读书报》）峻青写出了许多优秀作品，其中《瑞雪图》《黎明的河边》《老水牛爷爷》《海滨仲夏夜》《沧海日出》《雄关赋》《蓬莱抒怀》等10篇文章被选入大、中、小学语文教材，成就卓越，有目共睹。被誉为“胶东大地之子”的他在晚年对自己竟有这样严苛的自省、自评，且公之于众，出人意料，发人深思。罕见功成名就的人物有如此言论。可能有人认为这说明峻青非常谦虚，但我感觉这是他真诚、真实的想法，他的内心深处对文学有极高的标准。

2010年10月，我曾到上海拜访峻青先生，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可敬可爱，一位敦厚朴实的山东人，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化老人。

（徐明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