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宏像严师，高秀敏是个邻家大姐……青岛籍演员黑妹回青拍戏追忆春晚往事

作为曾五度登上央视春晚舞台，与潘长江、黄宏、高秀敏、范伟等喜剧名家合作过的演员，黑妹（戚慧）早已被全国观众熟知。她的艺术生涯，也见证了中国电视喜剧的一段高光时代。近日，青岛籍演员黑妹回到家乡，参与电视剧《多喜一家人》的拍摄。在接受半岛全媒体记者独家专访时，她追忆了难忘的春晚岁月，分享了回青拍戏的感受与炽烈的家乡情怀，动情说道：“我还是那个从台东筒子楼里走出来的青岛嫚儿。”

（采访现场，图/小婉）

“里院”拍戏：

勾起儿时台东筒子楼里的烟火记忆

正在青岛热拍的《多喜一家人》，是一部带有年代感的生活剧，主演之一是观众熟悉的“华妃娘娘”蒋欣。黑妹在剧中客串饰演“凤姐”一角，一个看似俗气、实则通透的市井大姐。“我这个角色，是闻佳音（蒋欣饰）走上‘大女主’人生的开启者，”黑妹介绍道，“我把自己的婚纱店盘给了她，告诉她‘你得自己有的，才是真正拥有’。虽然戏份不多，只在青岛拍摄，但我这条线很纯粹，就是点醒她，把她从家庭生活的琐碎拉扯中拽出来。”

拍摄地选在了青岛市北区一处充满城市记忆的“有余里”。黑妹一走进搭景的片场，便涌起一股熟悉的亲切感。“我和蒋欣都觉得这地方眼熟，后来导演说，你们没觉得像电影《抓娃娃》的拍摄地吗？哦，原来是这里！”这片位于辽宁路附近、带有历史风貌的建筑群，瞬间勾起了她儿时的记忆。“我家原来就住台东，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住的筒子楼，邻里间低头不见抬头见，早晨大人喊、孩子哭、忙着上班上学……那种热气腾腾的生活气息全都回来了。”

五登春晚：

潘长江一句话，让“黑妹”一夜成名

黑妹的艺术履历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属央视春晚。从1992年到2001年，她五度登上这个除夕夜亿万观众瞩目的舞台。1992年，黑妹随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将华东水灾中军民抗洪的真实故事搬上了舞台。春晚导演组看中了黑妹饰演的“被困屋顶的大学生”一段，并以此为基础加工成小品，使她一举踏入春晚殿堂。黑妹回忆道，那不仅是一次演出，更是一次时代的记录。

谁也没想到，这次亮相开启了她与春晚长达十年的缘分。 黑妹春晚合作过的，皆是当时喜剧界的“天花板”。1998年与潘长江、大山合作《一张邮票》；1999年与高秀敏、范伟合作《将心比心》；2001年与黄宏、林永健合作《家有老爸》……

黑妹与潘长江拍摄电影《一村之长》

春晚小品《一张邮票》后，黑妹与潘长江大山综艺节目中相聚。

1998年，黑妹与潘长江、大山合作了经典小品《一张邮票》，这是以余光中诗句“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为内核创作出的作品。字幕组来登记演员名单时，潘老师看了一眼就说：“你这名字笔画多又难记，一闪就过去了。不如叫你小名黑妹吧，又好记又好写。”这个临时的决定，让“黑妹”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传遍全国。“这名字一下就打开了。我特别感谢潘长江老师。”

“潘长江老师像个大家长，什么事都操心，特别会点菜，跟他吃饭不用带脑子。”黑妹笑着回忆，“黄宏老师则完全不同，他像一位严师，对作品要求精确到每一秒。他会带着我们到处‘轧场子’——就是去各种场合给真实观众演出，测试哪个包袱响，哪个地方需要调整。”直至台上呈现出行云流水的松弛感，这种“工匠精神”深深影响了黑妹对表演的理解。

与高秀敏、范伟的合作则是另一番体验。“高秀敏老师特别接地气，经常披头散发地盘腿坐在炕上啃大萝卜，就是个邻家大姐。”黑妹说，《将心比心》这个作品原本是由高秀敏的外甥女王红梅排练的，临近春晚才换成了她，“所以我特别省心，前面的磨合过程他们都完成了，我直接接了个成熟的作品。特别感谢高秀敏老师和王红梅。”

黑妹坦言，从这些风格各异的艺术家身上，她学到了至关重要的“节奏感”和“尺寸”，这对她日后无论是演喜剧、正剧还是话剧，都受益无穷。“喜剧的表演，尤其是曲艺讲究的‘尺寸’，其实就是戏剧的节奏。比如甩包袱前停顿两秒，或者一口气把词说完再喘气……这些技巧反过来让我的正剧表演节奏更精准。”

春晚小品《将心比心》16年后，黑妹与范伟再合作。

主动转身：

获取快乐的渠道多了，创作者的挑战更大

光环之下，选择主动转身。 在经历了春晚创作的极致快乐与极致煎熬后，黑妹在巅峰期做出了一个决定：主动离开。“我总有一种危机感。是你自己主动转身离开，还是有一天观众转身离开，留你在舞台上？我宁愿选择前者，让观众看着我的背影走。”她坦言，后期创作过程越来越苦，同时观众中也开始出现“怎么总是这些老面孔”的声音。“大家期待新面孔，这很正常。春晚需要新鲜血液。”黑妹说得很坦然。

她认为那个时代的作品之所以成为经典，在于其完整性——故事饱满、人物立体、立意深刻，是集体智慧反复锤炼的结果。“现在获取快乐的渠道太多了，短视频、直播……观众对喜剧的要求更高，创作者的挑战也更大了。”但她并不认为当下的喜剧演员不如从前。“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表达方式。”她笑着说，或许春晚可以在某个周年纪念时，做一个经典演员的“回归特辑”，想必会引发无数观众的“情怀杀”。

离开春晚舞台后，黑妹的生活重心并未发生剧烈转移。她始终将自己定义为“演员”而非“明星”，工作轨迹在话剧、影视剧之间自然流转。

回归话剧：

光环可以褪去，但根在舞台

作为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出身的演员，话剧舞台是黑妹艺术生命的“根”。“话剧是演员和观众共同完成的即时仪式，是真正的‘无法重来’。”她讲述了一次惊心动魄的舞台经历：在天津人艺出演《原野》中的金子时，关键道具“红花”在开场前意外掉落，直到演出中对手演员摸向她头发质问“这是什么花”时，危机才爆发。“我当时一边靠肌肉记忆继续台词，一边大脑飞速运转。”黑妹回忆，最终她急中生智摘下头上的一枚发卡递上，戏得以惊险延续。下场后，她才看到那朵真花正孤零零躺在舞台中央。“话剧演员必须时刻准备迎接任何意外，那是专业素养与心理素质的双重考验。”

她也尝试过时下流行的短剧拍摄，“原本说好客串一天，结果到场被临时增加戏份，从早6点拍到晚上12点，导演说要‘转点’通宵，我只好‘求饶’：明天免费补您半天，放我回去睡觉吧！”黑妹笑着说，短剧的拍摄是非常高强度、流水线式的模式，对人的体力和耐力要求比较高。她对当下年轻演员面临的激烈竞争她表示理解，“环境确实更残酷了”，也庆幸自己成长于一个相对从容的时代。

每年临近春节就会被问及是否上春晚，她都笑着回答“随缘，我现在更享受表演本身带来的快乐，而不是外在的光环。没戏的时候就好好生活。”年少成名，见过巅峰风景，且有话剧团作为稳定的后盾，她现在更多时间陪伴正处于高二关键期的女儿，定居北京，偶尔回青岛探望父母。

聊起家乡黑妹兴奋地给记者分享，前几日青岛下雪，她拍了好多照片，“红瓦绿树碧海蓝天是青岛的底色，但覆上一层白雪后，简直像明信片一样美。”从青岛里院的市井烟火中走出，在春晚的辉煌灯火中绽放，又回归到话剧舞台的执着与影视创作的多样尝试中，黑妹的艺术人生像一条从容的河流。她珍藏与潘长江、黄宏等大师合作的宝贵记忆，那是时代馈赠的礼物；她沉醉于话剧舞台每一次“直播”的冒险，那是职业信仰的坚守；当然，她也乐于享受在家乡青岛，享受一场雪带来的单纯快乐。

（半岛全媒体记者 黄靖斐 王悦 图片除署名外均为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