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情而作,探讨人生谜题——胡学文长篇新作《龙凤歌》面世

体娱场 |  2025-12-20 10:26:51 原创

孟秀丽来源:半岛都市报·半岛新闻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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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奖作家、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胡学文的长篇新作《龙凤歌》2025年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作为凤凰文学奖三年以来首部首奖作品,《龙凤歌》以中国北方县域乡村为背景,讲述了马家和朱家几代人的身世命运与人生悲欢,重点刻画了朱灯和朱红这一对龙凤胎迥异的性格与截然不同的人生故事。作品跨度80年,胡学文以冷峻笔调书写温暖,扎实、真实、细密又松弛地呈现出壮阔的社会变革、璀璨的人性光辉,让读者重新审视乡土中国的复杂面貌。12月17日,胡学文就新书创作接受了半岛全媒体记者的专访。

摹写情感,追思命运

记者:首先请介绍一下《龙凤歌》的创作缘由或契机,以及创作历程。

胡学文:这部小说萌生于2011年,酝酿时间比较长,2022年开始写作,大约三年时间完成,先由《钟山》分上下两部刊发,2025年4月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一部为情而写的作品,也是一部写情的作品,包括亲情、友情、爱情。我想写一个独特的中国式情感与情感表达的作品。

小说中我写了一个母亲,讲述她对龙凤胎儿女的疼爱和牵挂,子女在人生路上偶尔有一些波折,对她内心会造成巨大冲击。亲情之外,还有人与大地的感情。我出生于1967年,在乡村出生长大,18岁离开乡村,现在做梦还常常回到故乡,我对故乡的一草一木都有深厚的感情。这是创作的缘起。

当然,情感背后,还有我对人的命运的追问和思考。比如对一个人命运的影响,时代、文化、环境哪个因素更重?是某种偶然还是有必然因素?我觉得这是人生的一个谜题,小说就是探讨人生的一个过程。

记者:小说中“枣红马”“白兔”作为贯穿全书的核心意象,有怎样的隐喻或象征意义?

胡学文:枣红马是小说主人公朱光明和马秋月婚姻的牵线者。这部小说我也探讨中国文化,缘分是中国文化中特别重要的组成部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人们认为两个人相遇、相识是有缘分的。小说上半部写的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但我没有着力叙写贫困,而是写在那个年代人的昂扬向前的精神,小说的整体格调是向前、向上的,是积极的。代表人物朱光明多次给妻子“画大饼”,遇到困难他总说“向前看”,小说一直是向前的。下半部分,他的儿女朱灯和朱红都在奋斗。而在中国文化中,“龙马精神”说的是人身上的韧性和不屈,有奔腾的意象在其中。小说中没有太多愁苦,没有写那种苦唧唧的日子,即使打月饼的情节,也是从如何克服困难的角度去写的。

兔子也是中国文化中的意象,如嫦娥奔月。我觉得兔子是很轻盈的意象。小说下半部写到这个家庭遭遇的不幸,是悲剧;马秋月最后把兔子抱到怀中,我是想做一个温馨的处理。

这是我关于枣红马和兔子的考虑。不同读者或评论家的解读可能不一样,我想这样才能真正构成这个隐喻和象征,它的丰富性和多面性也是这样。

叙写生存路径与困境

记者:小说人物或事件有原型吗?创作中您如何处理真实与虚构的关系?

胡学文:一部分人物有原型,小说中朱光明、马秋月有我父母的影子。我的父亲是个木工,爱吹笛子拉二胡,小说中朱光明也是这样的设定。但是创造这个角色的时候,跟原型已没有太大关系。更多人物都是虚构的,比如朱红、朱灯、朱丹、麻婆子等。

小说是虚构的,如果不去虚构一个故事、一个人物的人生,这个小说是很难成立的。虚构之后,单薄的人物才能变得丰满,才能写出他的多面性来。但是故事的真实和人的复杂性与多面性,不能通过虚构的方式来完成,而是通过一些很真实的细节来完成的,就是“大的方面虚,小的方面实”,虚实结合。小说中我写了很多真实的细节,比如朱灯上学的日期是1984年8月25日,当时乡村用的是钉在墙上的豆腐块大小的月份牌。小说中写了打月饼,打月饼的故事是虚构的,但打月饼的过程是怎样的,都需要什么材料,材料从哪里来,那样贫困的家庭环境是怎样完成的,我用琐碎的细节把过程一点点写出来。即“大的虚,小的实”,整体把握这个原则。

对小说家来说,虚构故事、塑造人物并不是难事,但是让故事鲜活、让人物形象丰满,是要靠细节来支撑的。细节既有从生活中来的,比如写过去那种生活,我经见过的直接就拿过来用了。但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仅仅从生活中打捞细节,可能不够,所以细节更多是想象出来的。在生活中想象出来的细节,其实也是在生活的真实性基础上生长起来的。

记者:您对朱灯、朱红兄妹“龙凤”性格与命运的塑造,是在探讨城市化进程中农村青年的生存路径以及困境吗?

胡学文:我写的是人的生存路径和困境,没有刻意写农村青年,当然朱灯通过考学从农村出去了,这确实是一条路径,朱红没有考出去,是另一种路径。其实我主要是想写这个时代对人的命运的影响,上半部最后写朱灯坐中巴车远去,他回头望了一下,看到妹妹站在1984年的公路上,我这样写的意义就是两个人从此是两条路了,一个通向城市,一个留在乡村,这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会通向怎样的命运?朱灯从此吃上了皇粮,有了工作、工资;朱红留在乡村,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嫁人,生几个孩子,在乡村劳作一生。但是改革开放给了朱红选择,她将缝纫铺开到县城去,在事业上干出一番成就。这种巨大的社会变化,改变了人们的命运,包括朱光明。

小说下半部其实是写城市化的,来自乡村的朱丹、老二,以及朱灯、朱红、朱印等,他们到城市里打拼,在城市化进程中的出路和选择是不一样的。不同的路径会有不同的困境,其实人活着都会面对困境,因为你总会向前,总会遇到问题,遇到困境就去克服嘛。

将生活经历融入小说

记者:作为创作者,您最喜欢的角色是哪个?

胡学文:马秋月和朱红是我最喜欢的。喜欢马秋月,是因为她身上有我母亲的影子或者基因。朱红是虚构出来的角色,但生活中我接触了很多朱红这样聪明伶俐的女性,她身上有一种不屈的、压不垮的韧性,不服输的性格,拿得起放得下,干脆利落,我特别欣赏。

记者:对朱丹坠河事件的处理,您叙写琐碎细节而避写悲剧,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胡学文:其实我有意写朱灯是怎么承担责任的。朱灯从小就懦弱,过去遇到大事都是妹妹朱红来承担,通过这样一个事件写他把这个责任承担起来。两个人所受的教育不同,朱红没有读很多书,而朱灯考虑得更多些,最后朱灯也把情义放在前面,把责任承担起来。如此朱灯就立起来了,从他躲在妹妹身后,到后来一点一点承担责任。

在中国文化中,一般是男的扛事儿,哥哥护在妹妹前面。我这样写,不是男的一定要比女的好,而是让朱灯通过这件事勇敢面对,写出人物在挫折或困境面前的成长。

记者:创作中有哪些印象深刻的故事可以与读者分享?

胡学文:写作三年中有很多故事,印象最深的是,我把生活中的某些经历融入小说中。当时在南京写,写作间隙去了南京长江大桥,吃了椰子鸡,都写到小说中了。创作的关键期,朋友从老家过来,我陪朋友在南京转了两天,去了紫金山天文台。小说中正要写到朱红女儿欢欢考大学,我想她应该考到南京大学的天文专业,这是我生活与小说的某种关系。小说最后写欢欢给朱红讲平行宇宙,某一天朱红拉开窗帘,夕阳的光线射进来,尘埃飞舞中,她一下子想起平行宇宙,就很自然和契合,更有某种现代性。过去说生死,是去往另一个世界;平行宇宙概念中,可能存在另一个平行的世界。朱光明的木工工具与二十八星宿对应,他着迷于玄妙的星相学。朱红带着父母到南京送女儿读书,专门去紫金山天文台,所有人与星象发生联系,故事一下子打通了。

记者:近期有怎样的创作规划?

胡学文:我的上一部长篇《有生》面世5周年,2026年1月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将出纪念版。目前正在修整期,会写一两个中短篇小说。

(半岛全媒体记者 孟秀丽)

责任编辑:孟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