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闲谨制》:为家而战的平民赞歌
文化观察 | 2025-12-23 19:03:24 原创
宫小昀来源:大众新闻
影院里观众的笑声刚起,就因剧情的刺痛而突然静默——在观看《得闲谨制》时,观众的情绪起伏如过山车,喜怒交替。目前该片已收获近3.6亿元票房,口碑持续发酵走高,反响不俗。影片将“团结抗日”的宏大叙事,溶解在每个家庭的遭遇与抵抗中,以黑色幽默与辛辣讽刺为底色,重构抗战叙事的表达维度,完成对历史真相的别样抵达。

“逃命路上的洗脚水好过清溪水,是因为江中浮尸太多”“抓获日本人时背景处是岳飞庙,匾额写着‘还我河山’”……《得闲谨制》的隐喻设计,不仅让网友自发在社交平台热烈解读,更掀起二刷、三刷热潮。故事始于南京沦陷后一艘向西行驶的轮船,这艘轮船满载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从南京大屠杀中逃出的他们,能否躲过战争的魔爪?
从某种意义上,影片可看作《南京照相馆》的续篇,以普通人视角审视战争残酷与人性光辉。对“家”的守护,是影片最温暖的底色,鲜活的群像塑造则是一大亮点。
肖战饰演的男主莫得闲,正是这群幸存者的写照。这位八级钳工,带着近百岁的曾祖父(太爷)、妻子夏橙与儿子莫等闲,辗转逃至湖北宜昌戈止镇。南京炼狱的记忆成了他的梦魇,在战乱中,“得闲”不得,“安稳”沦为奢侈。战争摧毁家园、夺走生命,更重要的是,它把流离失所变成新的常态,不断瓦解着人们对生的希望。“那就这样吧,既然都已经这样子了”。但他仍时刻将保护家人视作头等大事,暗地里磨菜刀、挖地窖、储火药,把铁锤、刨子等钳工工具改造成防御武器,是全村唯一时刻备战的人。三个日本兵突然进村,更让这位只求苟活的小工匠,彻底蜕变为挺身而出的守护者。
影片对“太爷”的刻画令人印象深刻。他是全片唯一不害怕、不退缩的人。“太爷”原本生活于南京一个五世同堂的大家庭,由于南京之殇,二十几口人的莫家仅剩他与莫得闲,也是因为对家人的爱,“太爷”从一心求死中重新活了过来。他对日本人切齿痛恨——“死的,我想我的子孙,活的,我就想你们(日本人)”。日军进村后,这个没力气、腿脚不便的老者,成了最无畏的“战士”:举着菜刀追敌、抡起斧头砍坦克,在枪林弹雨中屡次脱险,阴差阳错破坏日军屠村计划。
实际上,“太爷”承载着多重深层隐喻。他是从清末到民国抗战的历史亲历者,本身就是近代家国破碎屈辱史的见证人。“太爷”还是中国人宁折不弯的精神象征。他把日军坦克上的“狂”字砍成了“汪”,日军枪击他时多次哑火的情节,正隐喻了侵略者的武力虽能摧毁家园,却永远打不垮中国人的抗争意志,“太爷”就是打不垮、压不弯的 “中国魂” 的化身。
另外,“太爷”作为莫家长辈,不仅有着对小家的重视和坚守,还有对家国、对中华传统文化维护和传承的执念。从南京逃出后,他听到“长江”便应激想跳江——他觉得尸体顺江漂回南京,才算“回家”;在祭拜亲人牌位时贴的对联 “万千流水归长江,伶仃孤鹤觅吾乡”,都是他对家国的深切情感。
影片不吝对无畏者的赞颂,“太爷”被赋予“审判者”角色,借他之口怒斥敌人“十世轮回也未必能做人,可你当你只是披了张人皮”,这种角色设计和艺术处理,使“太爷”成为民族精神与集体信仰的化身。
“渣兵”群体的转变,则更显凡人血性的可贵。没想当英雄的防空炮长肖衍,与临时收拢的平民“渣兵”见到日寇能退就退,他们一直在逃避保家卫国的责任,原本想在戈止镇安宁的美梦中“沉睡”下去,但最终,当莫得闲决定“打一场死人该打的仗”时,就连平时最胆小的老麻,在目睹兄弟被大炮后坐力震碎脏器后,也毅然决然用绳子捆住身体,高喊着“老麻发威了”,战斗至最后一刻。慷慨赴死,前仆后继,“渣兵”们迎来了生命最后的高光时刻。
士兵们的勇敢反击并非源于英雄觉醒,也谈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壮烈或无畏,而是绝境中普通人被逼出的血性与担当,是退无可退时为守护家园而迸发的“生”的意志力。他们不想死,更不想乡亲们死。这种真实与不完美,恰是千千万万在战争中挺身而出的普通中国人的缩影。
正如莫得闲所说,“历史本就是人们拿血和着写在泥巴里的”。他们并不是天生无畏,却在国破家亡之际选择站出;他们未曾留下姓名,却以卑微之躯实现了对家国的守护。
“几千里的溃逃,几千里的焦土,从黄河到长江,有家回不去的活人,再也不用回家的死人!”这句台词是国破家亡的准确概括。人们在战争中流离失所,命不由己,但他们会束手就擒、逆来顺受吗?当侵略者的枪声响起,戈止镇的人们在惧怕中拿起了刀,从被动防御变为主动抵抗。莫得闲拉响炸药时的信念,肖衍开炮时的决绝,“太爷”挥斧时的愤怒,都源于“豁出去守护家人”的本能与担当。“老鼠仍决定去杀大象”,体现的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担当。这也是影片最想表达的主题——“没有天生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难得的是,《得闲谨制》以“举重若轻”的笔法消解苦难。它关注战乱中村民的日常:修葺房屋、种菜喂猪、烧火做饭,在焦土上构筑起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同时又以恰到好处的喜剧元素冲淡沉重:“太爷”的“神走位”、散兵因胆小业余闹笑话等桥段,都让观众在笑声中得以喘息,却不消解主题的严肃性。这种幽默并不轻浮,其包裹着血泪——莫得闲的颠三倒四、碎嘴毒舌,源于南京大屠杀的精神创伤;莫等闲“最喜小儿无赖”的背后,是幼时在炮声中失聪的隐痛。荒诞与悲怆交织,喜感与严肃缝合,构成影片不落俗套的艺术张力。
《得闲谨制》用一群“莫得闲”的故事证明,历史的丰碑往往由普通人铸就。那些未曾被史书浓墨重彩书写的生命,以不屈与抗争换来了今日和平。正如导演孔笙所说,“《得闲谨制》是一曲平民赞歌。它告诉我们,真正的爱国主义不是空洞口号,而是当莫得闲们举起锤子时,心中那份‘不忍孩子再逃难’的最朴素情感。”
(大众新闻记者 宫小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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