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日照丨莫让流量蚕食我们的生活边界

郭慧

地铁车厢里一位主播正对着手机跳着夸张的舞蹈，而公园长椅上另一位博主将镜头对准了毫无防备的陌生人——这不是行为艺术表演，而是正在发生的公共空间“流量殖民”。

当我们随时可能成为他人镜头里的“背景板”，当地铁、餐厅、公园等公共场域不断被直播、拍摄行为入侵，一场关于公共空间所有权与使用权的无声争夺正在上演。

公共空间与私人领域之间那道本应清晰的界限，正在被流量追求者一次次逾越。更令人忧虑的是，一些拍摄者故意制造“戏剧冲突”。在公共场所主动挑衅他人，然后记录对方的反应；或是设置“社会实验”，观察人们在特定情境下的行为反应。

这些内容以“纪实”“街头采访”“社会观察”等标签包装，实则是对他人隐私和公共秩序的侵犯。被拍摄者往往在不知情、未同意的情况下成为他人牟利的工具。

公共空间本应是市民自由活动、平等享有的场所，如今却被“流量逻辑”异化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私人舞台。这背后潜藏着一个不容忽视的悖论：每个人都可能是这种行为的受害者，却又有人不断加入施害者行列。

在社交媒体的放大效应下，一次不经意的拍摄可能使当事人面临网络暴力和隐私泄露的风险。2025年初，一位女性在地铁上被偷拍并配上不当文字发布到网上，最终导致她遭受长时间的骚扰。

公共秩序本身也在遭受侵蚀。当拍摄者占据通道、制造噪音、引起围观时，公共场所的基本功能就受到影响。图书馆不再安静，地铁车厢不再有序，公园不再令人放松——这些变化的代价由所有使用者共同承担。

更深层次的影响是社会信任的流失。当人们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成为他人镜头中的素材，就会在公共空间中变得警惕、疏离，甚至刻意避免与他人互动。这种防御性社交姿态削弱了城市生活的有机联系，使公共空间逐渐失去促进社会交往的本质功能。

更令人担忧的是，这种现象正在形成一种不良示范效应。当一部分人通过侵占公共空间获取流量和利益而未受到应有约束，就会有更多人效仿，最终可能导致“公地悲剧”——每个人都在争夺有限的注意力资源，而公共空间的质量却因此持续下降。

面对公共空间被“流量化”的挑战，需要多维度、系统性的回应。

执法需长出“牙齿”，让规则清晰可执行。当前法律对公共场所拍摄行为的规定较为原则性，缺乏具体操作指引。建议各地结合实际情况，出台公共场所拍摄行为规范，明确禁止影响公共秩序、侵犯他人权益的拍摄行为。执法部门应加强对重点区域的管理，对违规行为及时制止、依法处理，形成有效震慑。

平台需担起“主责”，从源头遏制不良内容。流量平台不能仅满足于事后删除违规内容，而应建立前置审核机制，对明显在公共场所侵犯他人权益、破坏公共秩序的拍摄内容进行限流或禁止传播。同时，平台应优化算法推荐机制，减少对这类“冲突性”“侵扰性”内容的流量倾斜，从经济动机上降低创作者的侵权冲动。

社会需凝聚“共识”，重塑公共空间伦理。学校、社区、媒体应加强公共空间行为规范教育，培养市民尤其是年轻一代对公共空间的尊重意识。同时，公众也应提高权利意识，当自身权益受到侵害时勇于说“不”，积极维护自身合法权益。可以探索建立公共场所拍摄行为举报机制，形成社会监督合力。

技术革新带来了表达的便利，但这不应当以牺牲他人权利和公共秩序为代价。恢复公共空间的本质功能，让地铁回归出行，让公园回归休闲，让餐厅回归用餐，需要每个人的自觉与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