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山路上看变化”作品征集活动优秀文学作品展播|梦回“半城”
产业新风 | 2025-12-27 14:23:30
晨风微凉,尚带着露水的清冽。我脚步轻叩路面,晨跑至山东省沂南县历山路中段的西山小区东侧,一个佝偻而又熟悉的身影蓦然撞入我的眼帘——那不是老家我的高中老师林老师吗?
我曾听说过,林老师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应征入伍的。因在部队表现突出,政治素质过硬,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且具有能歌善舞的秉性与特长。复员回村后,村里安排他当了一名小学民办教师,之后他通过自学,又考取了公社高中教师职位。八十年代中期,没有他鞭子似的督促激励我学习、考上大学,我的双脚恐怕至今还陷在老家那几亩地的地墒沟里。因此,林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
只见林老师站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在路边的旧犁铧,焦灼地转动着浑浊的目光,似乎在晨光熹微中徒劳地搜寻着什么。
“林老师,您早?”我靠前喊道。
“哦……是侄子啊……”因我们是同乡,论乡里辈分,我还得喊林老师为表大爷呢。他惶惑地搓着枯藤般的手,“这几天胃里像塞了块磨刀石,不舒服。想去咱县中医院作个B超。记得从前,下了公共汽车,打这小区东门进来,北门出去,抬脚就是县中医院。可今儿……东门咋就没了呢?”那迷茫与自责,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语调里,似乎将那佝偻的脊背压得更弯了。
“原来的西山小区已极不适应当今社会的各方面需要,县里下大力气对其改造升级喽。走,那我领您去吧!”我收了脚步后,搀他向西折去。
行走过程中,我告诉林老师:“咱们现在脚下的路叫振兴路,这条路就是过去进入小区东门的那条。”走了一段路后,我指着头顶上方说:“原先那个东大门就在这里”。
“那大门的横梁上还悬挂着刘振邦老县长题写的铜字——‘西山小区’呢。”林老师记忆犹新地抢过了我的话头说。
说完,我们继续朝小区深处走去。望着街道整洁、宽敞明亮,两侧高耸入云、崭新华丽的居住楼及区内科学合理的幼儿园、电商服务点、卫生室等附属设施和清新秀丽的绿地后,林老师如同进入了现代都市的梦境,眼睛放射出了异样的光芒,不禁大声疾呼:“呀,好气派,像香港一样!在这样的小区居住那真是太爽了!”
连续惊呼了几遍后,我发现林老师眼中的光芒随之消失,心情复又暗淡起来。他喃喃自语道:“唉……若早年楼房有这般建筑,我那儿媳和小孙女就不会……”说到这里,林老师的话语戛然而止,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思绪随着几颗浊泪的滚出回到了八十年代末那段被烈焰吞噬的岁月……
筑梦
沂南县古称阳都,蜗居在沂蒙山绵厚的怀抱里。山岭、平原、丘壑高低起伏,沂河、汶河、蒙河三水如银练穿行。县城界湖,以水为魂,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不过是个以南北历山路、东西人民路为“十字”形的痩骨小城。但诸葛亮的智慧,颜真卿的墨香,却浸润在这片世代耕耘的黄土里。
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在这座山坳里吹开了璀璨的花朵。诸葛亮的后人们,挣破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固有生活模式,凭借人勤地厚,竟撞上了一段“工业盛唐”:声乐集团、鲁颖电子的旗号插上了股市的高地,华日集团也在柜台上挤占了一席。一时间,“两个半上市公司”的名头,成了令社会各界艳羡的烫金标签。
然而,这个耀眼的标签,在给职工增加收入、地方政府增加税收的同时,也在急剧地加剧着城区住房的供需矛盾。
这起因于当地有一种不成文的传统习俗:谁家的孩子要是考上大学或招工进厂跳出农门,捧上了“铁饭碗”,立马就成了人中龙凤。闺女起码得寻个吃“国库粮”且一表人才的郎君,甚或还能攀上干部家庭或大佬的门楣。小伙子也能讨个俊俏媳妇儿,但前提是县城里得有个能放下双人枕头的“窝”。反之,如果在家干庄户,小伙儿就算长得再帅,也难讨个拿出门儿的老婆。
这种婚嫁观念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时刻抽打着那些年龄渐大但升学无望的农家少年。他们的家长只好绞尽脑汁托关系、走后门,试图将儿女送入工厂,哪怕是做个临时工,孬好也算是跳出了农门。
于是,随着“两个半上市公司”的创建,仅声乐集团、华日集团两个用工大户,几年的时间就接纳了万余名乡村青年男女。而这一看似正常的用工之举,却无形中筑起了高高的住房债台。因为受传统习惯和政策影响,县城的房源不仅存量为零,增量也由于受土地资源、资金、房地产开发企业规模等基础条件的限制,短期内也难以有效提高。
危难之时,在县政府的统一安排下,县建设局下辖的各项制度较为正规、管理较为完善的“沂南县房地产开发公司”,祭起了统一规划、统一征地、统一开发、统一出让、统一管理的“五统一”令旗。随后,西山小区的砖石由该公司垒起。
西山小区规划位于县城西南、主要街道历山路西侧的平展地段:东邻吞吐八方、出行便利的沂南县汽车站,北倚名医荟萃的县中医院,南接书声琅琅的沂南县第三中学,西偎接送学童便捷的县第三实验小学。内设幼儿园、医馆等服务设施,开放程度高,24小时可随意通行。
一九九四年,占地三百九十亩、六十一栋四层砖混居民楼的西山小区,经过4年运营终于竣工。随后陆续安置了一千六百余户人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县城原有干部职工及农村进城务工人员的住房需求压力,一时间,西山小区名声大噪,在当地传为佳话,前来订房者络绎不绝。
凡乡下人来县城谋生路、求学问、看医生等,从乡下坐车到车站下车后,首先想到的是去西山小区歇歇脚或找寻在此居住的亲戚故旧帮忙。
主要考虑是:只要能在这里买起房子居住的,就不是等闲之辈。很可能认识自己要找的官员、医生、厂长或与其有某种关系,大小愁盼急难事儿由亲朋好友代劳便可基本搞定。远比自己来到县城后,因高楼林立和道路纵横而搞不清东、西、南、北,比人际关系“两眼一抹黑”强,成功率高。
久之,西山小区成了一座社会上公认的“乡土驿站”或“半城”。
梦碎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林老师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仿佛开始向我拆卸多年来压在内心的千斤磨盘,“你家兄弟书没念出个道道来,只好在家干庄户。可他侍弄庄稼是外行,但性子却随我,像个闷葫芦,当时农村的小姑娘根本看不上这种性格的人。眼看到了该娶亲的年龄,却连个提亲的人影儿都没有。我和你大娘心急火燎,就托在声乐鞋厂当差的本家兄弟,把他安排进了厂里”。
说到这里,林老师似乎松了一口气:“之后的日子里,我的工资几乎一分也不舍得花,每月如数积攒着准备为其在县城买房子。五年后,终于在西山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据说,你兄弟在厂里干得也不错,经本家兄弟极力撮合,终于与本车间的女工小杨谈成了对象。随后,我们就既简朴又热热闹闹地把婚事办了,西山小区筑起了我们全家人的美梦。”
随着社会人口和国民经济的不断增长,九十年代末的西山小区内部正在急剧地膨胀着:住宅楼由61栋变成了64栋,最为严重的是,内部违法建起了143处平房和二层楼房,街道两侧有车库的户主将车库外扩,形成了各色商房、摊点和简易车库、储物间等。
这些违建物杂乱无章地充塞其间,使以居住为初衷和内容的小区变成了一个拥堵不堪的商居混合体。小区管理所引发的社会矛盾日益突出,使其如踽踽独行的老人一般举步维艰。
林老师不无敬佩地说:“儿媳为了多挣几毛钱,经常把鞋料领回家晚上加班干,原料与所加工成的半成品时常堆满半个房间。我曾多次提醒注意防火,但她只是嘴上答应,行动上好像没太在意”。
“孙女三岁那年的腊月初三,儿子出差了。半夜里,存放原料和半成品的房间突然起火,接着整个单元浓烟滚滚。”林老师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枯木。
“当邻居听见儿媳那撕裂夜空的呼救后,立刻拨通了119。但当拉水的警车来到小区后,只见楼与楼之间那本应畅通的过道,已被各家私搭的储藏室、车库、商棚、摊点,像肿瘤一样堵塞得水泄不通了。消防员只好跑步来到楼下,如猿猱般攀到四楼儿子家,破开那扇锈迹斑斑的窗户,但当救出她们娘俩时,却一切都太迟了。结论是:线路老化,联电起火。”说到这里,林老师老泪纵横起来。嚎啕的哭声引起了小区几位早起晨练的老人的警觉和疑惑。而林老师也似乎意识到自己已过于失态了,他下意识地掏出手绢擦起了眼泪。
“用现代建筑学的观点看,当时的西山小区是在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两种经济模式叠加、城镇建设蹒跚学步的社会条件与房源奇缺的社会形势下开工的。其建筑规格属‘楼板式,燃气、暖气设施全无’的简陋结构。但尽管如此,这些‘瑕疵’还是被‘物以稀为贵,快了萝卜甭洗泥’的社会需求掩盖了。况且又紧靠声乐、华日两个鼎盛的厂区,因而小区自然而然地处在了‘一房难求’的优越境地。”为了缓解林老师极度悲伤的心情,我试图用西山小区当时建设所存在的客观“短板”来宽慰他。
他长叹了一声后接着说:“小区之梦破灭了!办完她们娘俩的后事,儿子就向厂里申请去南方搞销售业务,远离这伤心之地。而我用一把生锈的老锁把这被烟熏得污黑的房子一锁,也沮丧地回到了老家。”
说到这里,林老师沉重地摇了摇头说:“可祸不单行!当我回到家后,由于心情过于悲伤,我的神经开始衰弱起来,通常是整夜睡不着觉。表现得悲观厌世、心慌心悸,一天到晚让你大娘把我反锁在家里,不见任何外人,与外界隔绝联系。去县医院看过医生,医生悄悄告诉你大娘,说我得了重度抑郁症,要求仔细管护。后来我的病情发展到几次想多服安眠药自杀或上吊自缢,均被日夜形影不离的你大娘识破并制止。”
“学校领导听说我心理疾病较重,长时间没来学校上课,便联系上级为我办理了病退手续。后来,我在下坡精神病医院办理了长期住院手续。多亏了陈院长,他坚持用中药无微不至地调理好了我的病。
这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林老师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随后,他感慨地说:“最近两年,我才能自由活动。起初,我还时常想见那令我倾注了半生心血的房子,但每次想起这件事,就等于自己用尖刀在猛戳心底那根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病情就会随之加重。后来我就有意识地逼迫自己忘却此事,时间久了,就仿佛真的忘却‘小区房子’这回事了。”
我和林老师走走停停,不觉来到了小区最为繁华的中心。四角簇新的高楼刺向晴空,街心花园正面与沿街商铺的门楼顶部,分别镶嵌着已故刘振邦县长题写的、经扫描后的“西山小区”四个在清冷的晨光里闪烁着疏离光泽的烫金大字。引得林老师又一次惊呼了起来。
我引领林老师从这里折北,直奔飘着艾草与消毒水气息的中医院而去……
梦圆
一边向北行走,我一边向林老师介绍起了小区当时挖潜改造的历史背景及工作开展情况。
二〇一八年,县政府经过几番调研论证,基于以下三种原因,终于决定以征收方式改造西山小区。
一是为了保护耕地、节约集约利用每寸土地。一方面,沂南县人均耕地面积0.83亩,低于全国人均耕地水平,人多地少的矛盾十分突出。切实保护耕地,十分珍惜和合理利用每寸土地,形成了全县上下各级领导干部的共识。另一方面,国家划定永久基本农田红线,等于给城市建设框架念上了“紧箍咒”,勒住了城市“摊煎饼”式贪吃的嘴。挖潜改造西山小区,就是节约集约利用城市存量建设用地,使城市瘦身,给耕地让路的最好的实践。
二是考虑到市民的感受。沂南县已有数代人在西山小区由啼哭的婴孩长大成人,或由壮实的汉子熬成风中的残烛。这些居民及其家人、亲友对西山小区的那份情,已经幻化成了长在骨肉里的藤蔓和融进血液里的乡愁。当时县政府之所以舍得投资2亿多元对其挖潜改造而不另易其址,居民的感受是第二考量元素。
三是为了留住“半城”根脉。几十年风烟云散、时过境迁,沂南县汽车站也已西移,可西山小区沉淀的人气、文脉和便利条件,如同一笔无形的资产,像一壶老酒一样愈陈愈醇,“半城”根脉已深深地扎入了这片泥土里。
拆迁,自古就是天下第一难凿的冰。何况西山小区,楼宇如密集的蜂巢(六十四栋),平房如丛生的蘑菇(一百四十三处),区内人口稠密、成分复杂、鱼目混珠,房屋转让随意、产权变更频繁,要想对其全部拆除,整体规划并挖潜改造,其工作量和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为慎重起见,县政府抽调公、检、法、自然资源和规划、财政、房屋征收中心及街道办等有关职能部门领导,成立了“西山小区建设指挥部”。
县检察院副检察长解洪信任指挥部办公室主任。
经过多次调研,县政府发布了房屋征收范围和补偿方案,指挥部按照补偿方案,采取“分片征收”“协议征收”和“二次结算”等不同方式开展工作。
指挥部工作人员黄庭松,原系沂南县第三实验小学的教师,骑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电动“小三轮”,三轮的小斗里盛着成摞的征求意见书、拆迁通知书、拆迁补偿协议等房屋征收资料,没日没夜地穿行在拆迁户散落的街巷里。用他那沙哑的嗓音,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复述解说着那些拗口的条款与期许。
有一次,他刚踏入一拆迁户门庭,便被三十余位早已候在那里谋事的男女围拢。焦虑与怨气如浓雾弥漫,难听的话语陡然像冰雹般砸向老黄疲惫的肩头。
老黄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原来是他们在旧居旁私搭的商铺、车库、仓储等能为其带来“外快”的违建户,不在补偿范围内。这永久的利益丧失,化作了对工作组和老黄的怨气。
老黄的脸上始终挂着春风般的笑意,他耐心地将政策的经纬细细解说。不久,同事们闻讯赶来,欲为他解围。
他却平静如常:“咱这活计,本来就是盛装牢骚与埋怨的瓦罐。拆迁户有苦水、有纠结,不冲咱这些工作人员倾诉,又能往何处泼洒?咱的差事,就是掰开揉碎那政策的硬馍,帮他们在条条框框里,多争一勺是一勺,让他们住得暖些,心气顺些。”
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如涓涓细流,竟渐渐润泽了那些干涸怨怼的心田,终于换来了绝大多数拆迁户的体谅。
就这样,指挥部9个月的时间,完成了预计三年才能完成的征求居民意见、测量房屋面积、登记地上附属物、认定产权、制定安置补偿方案等相关房屋拆除前期的工作任务。
二〇二一年初夏,西山小区35座1970套(其中1947套安置户)高层“还建楼”如春笋破土,取代了原有64栋4层“鸽笼式”楼和143处平房、110余处违法建筑物及构筑物后拔地而起。
由于空间效益发挥得科学而又充分,虽然新建楼盘数比原有楼盘数缩减了接近一半,但却既保证了原来小区常住人口和部分新入住人口的安置问题,又有效腾退出了150余亩存量建设用地,为小区拓展出了视野开阔地空间,取得了预期的土地节约集约利用效果。
此刻,趁林老师走进厕所方便之际,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随之便拨通了指挥部解主任的电话,将林老师当年的情况告诉了他,请其帮忙查询。
八月二十三日至三十日,西山小区棚改安置房首轮分房的锣鼓,在县委党校礼堂隆重敲响。
十月十日上午,整个小区沉浸在鞭炮的轰鸣与锣鼓喧嚣的海洋里。原来,回迁户们难掩喜悦的心情,如南归的大雁,驮着家当,成群结队地进入新巢的怀抱!
然而,就在十月十六日,回迁户回迁的喜气正浓时,正在办公室伏案疾书的老黄,却忽感胸口如压巨石,气息奄奄。同事们急忙将他送往附近的沂南县第二人民医院就医,后转至临沂市人民医院,可他终因心力衰竭而病故了,年仅五十五岁。
听到这里,林老师搓着双手,流露出了十分惋惜与无奈的表情。
老黄为了西山小区的挖潜改造悄悄地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然而,他办公桌上那堆积如山、尚未来得及梳理归档的卷宗,却在沉默地诉说着:他与指挥部的同仁们,4年来,如何以心血为墨,不仅为回迁户筑起了遮风避雨的新巢,还探索出了一套适合该县存量建设用地挖潜改造和提升全县土地节约集约利用水平的路径与实践。
自然资源和规划部门顺势而为,启动了“交房即发证”不动产登记惠民服务模式。鲜红的“不动产登记证书”,伴着黄澄澄的钥匙,一并递到每位回迁户因“双喜临门”而激动得有些颤抖的手中。
西山小区的初生、困顿与重生,如一幅历史长卷缓缓述尽。
而我与林老师也已穿过车水马龙的祥和路,踏入弥漫着消毒药水与草药气息的县中医院内。
冰凉的耦合剂抹在林老师的肚腹上,探头来回滑动,B超结论是:腹部未见明显异常。
“解主任您好!什么,林老师的房档查到了?几次都联系不上他?噢噢,他现在就和我在一起呢!好的,多谢了!”挂断解主任的电话,我拽起林老师就向小区内“西山小区建设指挥部”方向跑去。
“慢些,大侄子!啥……啥事体?”林老师懵懂地跟着我,脚步有些踉跄。
“快,您有新窝了!办手续,领钥匙去!”我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什么,我有新楼房了,这不是在做梦吧?!”林老师浑浊的眼里倏地泛起一道清晰的光亮。他猛地甩开我的手,摸出电话给儿子拨了过去。那佝偻的腰身瞬间变直,如同一只挣脱樊笼的老燕,倏忽间,飞到了我的前头……
(作者:翁振民;优秀奖)
责任编辑:郭丽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