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荐丨南瓜与猫的“自由”

12月初，朋友从老家返青，顺道捎来两个“小倭瓜”——朋友父母在平度老家地头种的小南瓜。

这两个小南瓜，个头小到超乎我对南瓜的印象，就像吉他遇见尤克里里，满是反差萌。它们外形不周正、带着“疤疤瘌瘌”的粗粝，橘黄底色里夹杂着青绿棕褐相间的凹纹。它们梗着细长的“脖子”，“头顶”缀着一小截干成土黄色的藤蔓。小瓜们虽丑，却透着一股可爱的倔强，我把它们与柯尔鸭脑补在了一起。

朋友说，在农村，南瓜可不是好的经济作物，因为长得太自由散漫，藤蔓也肆无忌惮地攀爬，除了专业种植户，很少会有农户特意辟出一方地来种南瓜。而是多半会被随意播种在田埂、路边或闲置地头，任其恣意生长。这俩瓜，便是朋友父母随手种在田埂边的一棵南瓜结出的小瓜。

看到这两个被带到城里，身上还沾着一股“土气”的小南瓜，我特别开心。我甚至可以想象它们在田埂边、在杂草丛生的土坡上，如何迎着光，躺在细软的草堆里晒太阳的场景。风吹来，就裹着杂草睡去；落雨天，就痛快地洗个天然淋浴；暮色四合、倦鸟归林时，自在地枕着手臂，在苍穹拥抱下，呆呆地看着满天繁星……它们不必迎合最符合当下“标准”的催熟方式，不必浸染除草剂的“洗礼”，不必在化肥与膨大剂的催促下，长成千般得体模样。

小南瓜个头小，掂在手里沉甸甸。我也用了最简单朴素的方法，上锅清蒸。蒸熟的南瓜色泽油亮，口感软糯香甜。那份醇厚的滋味，丝毫没有因外在的“丑“而影响了它内在“美”。反倒比那些需要分割售卖的大棚巨婴南瓜，更有南瓜本该有的味道。

说到“瓜生自由”，南瓜都会变得格外香甜，动物如果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又何尝不会活得更舒展自在呢？近日，因做过几篇关于流浪动物的报道，我也逐渐开始关注到流浪动物、守护它们的身影、以及公德与“自由”的共生关系。

七十多岁的林阿姨和赵赵，是常年照料流浪猫的热心人。林阿姨衣着朴素，平日里格外节俭，却总让老伴从网上买猫粮常年投喂流浪猫；赵赵家养猫，也把喂流浪猫当成日常任务。她们常说：每个生命，都值得被善待。尤其那些曾被人类遗弃的小生命，它们更需要重拾对人类的信任，抚平过往伤痕。赵赵说，流浪猫的平均寿命不过两年左右，而家养的猫，往往能安稳度过十二至十八年时光。

严冬来临，一只入夏新来的流浪猫“大蓝”，让林阿姨操碎了心。有几日，大蓝没按时出现在投喂点，林阿姨便在小区里一圈圈地找。后得知，大蓝竟是去追寻“心上猫”，还为了“心上猫”和别的猫大打出手，脸上挂了彩，左前爪也“打折了”，捧着爪子三四天没敢落地。林阿姨把这个梗翻来覆去讲了好多天。让林阿姨担心的是，大蓝在外流浪的第一个冬天，怕它抵挡不住严冬的风雪。

众人努力下，大蓝很快找到了领养人。谁承想，大蓝被领养后，每天坐在门口窗畔，直勾勾地望着外面，不肯主动进食，眼里满是忧郁。或许，那些体验过风雨里“仗剑走天涯”的流浪猫们，对“猫生圆满”的定义，已不再是人类眼中的饱食暖衣、被圈养在人类屋檐下的慵懒与安稳。它们或许宁愿用短暂的生命，去换取一场真正的“猫生”——去追风逐蝶，去翻墙爬树，去勇敢地奔赴一场爱与自由。而人类总以“为你好”的名义，将自己的认知强加于它们，却忽略了每个生命独有的生存渴望。

但从社会学的角度，自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生活在社区里，首先需懂得尊重身边的人，在不影响他人生活的前提下，有心力再去关爱动物。林阿姨和赵赵照料小区里的流浪猫，从来都以不打扰居民为前提：投喂点选在偏僻角落，定期清理食物残渣，给猫咪做驱虫绝育避免过度繁殖。这便是公德心赋予自由的边界——你的自由，不能成为他人的困扰。如果小区里的流浪猫肆意破坏环境、养狗的人让自家宠物随地乱排泄、惊扰老人小孩、干扰居民休息……那这份“自由”便会失去他人的包容；如果人类仅凭一己之好，随意伤害或弃养动物，那么这份“自由”也会变得毫无温度。

故事的结局，竟有几分意料之外的“圆满”。大蓝因不再适应被“圈养”的生活，被新主人送回。林阿姨和赵赵合计着，要帮大蓝在保有那份“仗剑走天涯”的自由底色下，活出一场“两年+”的圆满猫生。她们会在维护公共空间的整洁与和谐、不干涉“大蓝们”自由的前提下，关注流浪的它们。

原来，无论是瓜，还是猫，抑或人，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那种随心所欲的自由，而是在追求自由的路上，懂得尊重身边的人、每一个生命，并坚守做人、做事的公德底线。

（王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