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小伙与酢浆草,一场10余年的浪漫守望
中国花卉报 2025-12-28 20:44:35
如果植物也有性格,那么在酢浆草资深收集者与育种者酸酸看来,酢浆草绝不是那种温顺乖巧的“乖孩子”。
这位1998年出生的江苏常州青年,与这种主要原产自南非(全球700多种,其中约三分之二来自南非)的小球根植物,已相处了10余年。从小学时用10块钱买下第一盆重瓣酢浆草开始,酸酸一步步从狂热收集者成长为冷静的育种者,如今已成为国内酢浆草种质资源的重要守护者。

酸酸自育的双色酢浆草杂交品种,可通过密植轻松爆花。
虽“不省心”但独具魅力
当许多新手被酢浆草初绽时繁星般的花朵吸引时,酸酸总会给出提醒。“它是个有脾气的伙伴,并非一件简单的装饰品。”这番体悟,源于他漫长的亲身实践。
小学时,酸酸经常逛花市。在一位卖花老奶奶的摊上,一盆粉花重瓣的酢浆草让他十分惊讶——原来酢浆草不只有路边杂草的模样,也能长得这么精致。老奶奶以10元钱把花卖给了他,还说前两年这样一个球根能卖上百元。这盆花成了他探索植物世界的起点,也让他初次体会到酢浆草的特点:繁殖快,但也需要细心照料。

重瓣酢浆草。
“它有几个挺明显的短板。”酸酸总结道,“非常需要阳光,花只在白天开,每年还有很长的休眠期。对上班族来说,下班回家想看花,它已经合上了。此外,它怕冷也怕热,盆栽每年都得收球,在阳台上种显得格外麻烦。不少人种过一阵后,改养更省心的草花。”
然而,正是这种“不省心”,成为它独特的魅力。酸酸形容,栽培酢浆草的过程“有点像在跟它谈恋爱”,需要持续观察、理解和适应。“它的美不是轻易的赠予,因此当一切条件契合,迎来爆花时刻的成就感也格外强烈。”他说,这份从童年陪伴至今的缘分,让他学会了如何与这类具有“个性”的植物友好相处。
育种在可预测与意外之间
随着收集的品种越来越多,酸酸踏入了育种领域。目前,他已成功选育出20多个具有市场辨识度的酢浆草新品种,以及大量未被命名的杂交后代。在他看来,育种是理性与感性的交织,是与时间的漫长对话。


酸酸自育的暂未命名且尚在观察中的优异品种。
他将主流商业品种的培育比作一种“可预测的美学”。以著名的三色酢浆草为例,其花瓣上对比鲜明的双色能高效遗传,迅速提升了市场色彩的丰富度,但也导致了“美得千篇一律”的趋同化。“把丰富的花色集中摆放在一起,像是在看色盲测试图,”酸酸比喻道,“但依旧很美,所以大家仍然买账。”

花色丰富的酢浆草。
而他个人更珍视的是育种中“失控的惊喜”。他采用定向育种与划定范围结合的方式,前者为了验证假设,更费心力;后者如同沙里淘金,更省事但结果随机。他享受偶然的礼物,比如曾用两个粉色亲本,意外得到了花喉带大片白色、花色随温度变化规律与常识相反的‘大角星’。

“大角星”。
培育一个性状稳定的新品种平均需要四五年时间。从等待开花到后续观察性状是否稳定,需要持续投入栽植空间、资材盆土以及人力成本等,且大量后代会被淘汰。酸酸坦言,支撑他的并非明确的经济回报,而是对“创造可能性”纯粹的好奇与热忱。他曾把未经观察鉴定的一个自育品种送给朋友,后经朋友栽培意外开出独特红色,酸酸为之命名为‘猩红女巫’,并笑称自己成了它的“亲爹兼继父”。这些充满人情味的故事,让冰冷的育种过程有了温度。

“猩红女巫”,温度越低,红得越艳。
市场潮起潮落,品种不断变迁
作为市场的深度参与者,酸酸冷静地观察着酢浆草领域的潮起潮落。他认为,品种流行趋势的变迁本质是消费者心理的折射:早期花大色厚的“饼类”系列被花量更大的“OB”系列取代,而如今,种植后更快开花的“早花”系列品种势头正劲,与“OB”系列分庭抗礼。“这背后是对‘即时满足感’的追求。”他表示,“社会的快节奏让等待成了一种成本。”










品种丰富的酢浆草
同时,酸酸表示国内可用于杂交的亲本资源有限,在有限的基因池里反复组合,审美疲劳将成为必然。“整个市场呈现出‘圈地自萌’的状态,核心爱好者乐在其中,讨论热烈,但很难突破圈层成为大众消费品。杂交品种‘只要等,永远有更好的’,这种心态加速了品种的迭代与贬值。”他说。
更让他感到忧心的,是商业化热潮对稀有原生种的无声挤压。这些主要来自南非野外、颜值可能不高、栽培难度大、缺乏杂交经济价值的物种,正在从流通市场上快速消失。“每一个原生种背后都可能有一段历史。它可能来自某位国外收藏家的珍藏,或许辗转于多个植物园。它们是自然界千万年演化的直接产物,不可复制。”酸酸无奈地表示,市场只追逐耀眼的杂交新品种,却少有人愿意为引种、保育这些“无用之美”投入时间与金钱,这导致了种质资源不可逆的流失。

原生种狭叶丽花酢浆草,叶片和叶柄有像玻璃纤维般闪亮且带透明感的毛。

原生种条叶酢浆草,叶片强烈向上翻卷成为半管状。

条叶酢浆草的花、
一场孤独的“留种”行动
正是目睹了这种“静默的消失”,酸酸的工作重心发生了根本转变:从培育令人眼前一亮的新品,转向了基础性的、近乎枯燥的“种质资源保护”。他目前收集的原生种类,已约占国内已知的九成。他成为了国内酢浆草多样性一个重要的活体档案馆。
这份工作需要极度严谨与耐心。他执行着苛刻的保育方案:每个稀有品种至少保留5份备份,并尽可能分散在不同地理位置的朋友处保存。“如果一场极端天气让我这里的备份全军覆没,希望朋友那里还能留下火种。”他解释,“很多原生种的保存条件远比园艺种苛刻,一旦意外灭绝,重新从国外引种将极其困难,很多已经永远绝迹于国内市场。”










酸酸收集保存的部分酢浆草原生种。
这是一项孤独、几乎没有经济回报,且责任沉重的长期工作。酸酸形容自己像一名“守望者”,在市场狂欢的背后,默默看守着一座脆弱而独特的基因库。“杂交品种可以等来更好的,但原生种失去,就真的没了。”这份从个人热爱中生发出的责任感,让他的工作超越了单纯的爱好,增添了一份文化保存的意味。
责任编辑:张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