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世界经济回顾｜美国经济呈现复杂图景

2025年，美国政府竭力推进保守主义的经济政策和民族主义色彩浓厚的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对内，落实“小政府”治理理念，笃信涓滴经济学，采取大规模减税、精简政府机构、削减联邦机构开支、矫正民主党推行的社会保障政策等措施。对外，无视现有国际贸易规则，力图建构更有利于美国的国际经贸和安全新格局。4月2日，美国政府宣布对各国征收所谓“对等关税”，导致全球贸易和投资市场波动，对全球经贸体系和国际经济秩序造成重大冲击，同时也对其自身经济产生深远影响。

2025年，美国经济呈现较为复杂的图景，经济增速前低后高、通胀总体回落、就业降温、政策转向宽松成为突出特点。

受消费者和企业支出强韧等因素推动，2025年前三季度，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分别为－0.5％、3.8％和4.3％，呈前低后高趋势。今年一季度，美国GDP下滑主要受进口增长、居民消费支出回落，以及政府支出下降的拖累。后续增速加快主要由人工智能（AI）投资和消费驱动，但后劲不足，可持续性存疑。个人消费支出占GDP的比例大约为70％，前三季度同比增长2.9％，但真实需求指标偏弱，消费信心边际下滑，储蓄率走低，抑制后续支出。

以苹果、微软、谷歌为代表的科技巨头，凭借AI大模型研发、算力中心建设与企业级AI解决方案等，全年营收同比增速普遍维持在8％至12％。而初创企业受融资成本高企、AI研发投入门槛攀升等因素影响，2025年融资总额同比下降28％。科技行业内部裁员分化明显：“元”公司（Meta）、亚马逊等企业AI相关部门逆势扩招，但传统软件开发、硬件制造部门裁员规模占比超60％。

尽管美国政府大力推进制造业回归，但美国制造业整体复苏乏力，制造业萎缩，2025年采购经理指数（PMI）均值预估为48.5，多数时间处于荣枯线以下。传统制造业承压尤为明显，而汽车制造行业受供应链扰动与消费需求疲软影响，全年产量同比下降3.2％。纺织、家具等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因加征关税导致原材料成本上升，部分企业选择将产能转移至墨西哥、东南亚等地区以规避成本压力。作为美国经济的“压舱石”，2025年服务业整体保持增长，但内部分化进一步扩大，呈现居民消费结构的“降级”倾向。

对于美国2025年的经济增长，不同机构预测差异较大。美国财政部部长贝森特称，美国2025年经济增速将达3.5％，但国会预算办公室下调对经济增长的预期，认为2025年美国实际GDP增速将为1.4％。

2025年，美国通胀压力有所缓解，整体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和核心CPI指数温和增长，但关税政策加剧物价压力，贸易战对制造业投资与全球供应链的冲击持续显现。消费者信心持续下滑，高物价抑制实际购买力。11月，美国CPI同比上涨2.7％，低于9月的3.0％，且为年内较低水平；核心CPI同样下降，11月同比上涨2.6％，为2021年年初以来最低。

2025年美国就业形势也不容乐观。截至2025年11月，美国失业率为4.6％，较前期有所上升，反映出劳动力市场逐步降温的趋势。目前，美国“无就业繁荣”特征显现，科技行业裁员多。裁员潮与低薪增长并存，私营部门就业低迷，贫富差距扩大，可能进一步拖累消费，引发社会与政治波动。面对就业疲软和增长下行风险，自9月起，美联储结束高利率周期转向降息，累计降息75个基点，市场预期未来或再降息。截至2025年10月，美国联邦债务突破37.9万亿美元，利息支出超1万亿美元，2025财年关税收入1949亿美元。债务与利息挤压财政空间，关税对财政贡献有限，中长期债务重组压力上升。

此外，2025年美国经济值得关注的还有金融和实体经济分化。美股再创历史新高，科技企业利润大增，但大量资金滞留金融体系，实体经济融资成本仍高，中小企业经营压力大。这也加大了未来美国经济前景的不确定性。

展望2026年，美国经济增长预计将以私人消费和AI驱动的企业投资为核心双引擎，叠加财政政策托底与部分产业结构性红利，共同支撑2.5％左右的增速。AI相关投资是增长核心引擎，叠加新能源、半导体等政策红利赛道，形成“一主多辅”格局。

美国“大而美”法案的减税举措将增加更多投资，至少短期内对刺激经济增长会产生一定的作用。AI投资热潮方兴未艾，将成为拉动美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不过，AI投资能否转化为强劲的生产力，对美国经济产生拉动作用，将取决于投资能否从科技巨头向全行业渗透。目前，仅约15％的制造业企业、10％的服务业企业将AI应用于生产流程。反之，如果AI应用局限于科技领域，其对经济的边际拉动将逐步减弱。消费将是美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而消费能否延续增长则取决于就业与收入的改善。

2026年，美国通胀预计将呈现结构性回落，核心个人消费支出（PCE）通胀率将低于2.5％。能源与关税政策或导致阶段性反弹；就业市场将呈现“蓝强白弱”趋势，蓝领服务业韧性强，白领岗位收缩，失业率全年将维持4.5％左右，薪资增速放缓至3％以下。

2026年美国经济能否展现韧性将取决于多重因素，包括减税、AI运用、消费、债务与财政的可持续性，美联储降息节奏以及贸易政策对经济的冲击等。由于外部环境复杂，地缘冲突推高能源价格，全球需求放缓影响出口，加上美国与加拿大、墨西哥等主要贸易伙伴的摩擦，2026年美国经济增长的不确定性上升。

此外，还需评估多重风险的潜在冲击。一是劳动力市场疲软，失业率上升至4.5％左右，薪资增速放缓至3％以下，制约消费增长。二是AI落地周期长，研发成本高，AI投资短期内对GDP拉动有限。三是债务与融资成本。10年期美债收益率若突破5.5％，将推高企业融资成本，抑制投资和消费。2025年底美国联邦债务占GDP比例已突破130％，2026年利息支出预计将超1.1万亿美元，占联邦财政支出的比重升至15％。若市场对美国债务偿还能力信心下降，国债收益率可能跳升，推高企业融资成本与房贷利率，对房地产市场与实体经济形成双重打击。四是地缘政治冲突与贸易摩擦的叠加影响。若中东地缘冲突升级导致国际油价突破100美元／桶，美国CPI可能反弹至3％以上，迫使美联储放缓降息节奏，打乱经济复苏进程。这些制约因素可能通过单一风险爆发或多风险共振，极端情景下甚至触发衰退。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