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令昌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兄妹五人，我排行老四，转眼间40余年就过去了，回忆以前的点点滴滴，真是太多难忘的事情，有些事情总是在脑海中回忆，虽然说起来琐碎，但是有些画面总在我眼前浮现，记忆犹新。

还有让我无法忘记和感动的一件事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家离学校远点的学生都住校，基本上每月回家一次，主要回家去拿粮食和咸菜，我也是离家远的学生。一般都是爸爸骑车送我，骑我爷爷给我们家的“国防车”，给我们这个车子时，车子的齿轮都磨尖了，但还是很结实，爸爸骑车送我时，把粮食绑在车子的侧面，送我到学校后，爸爸再帮我把粮食换成学校的菜票，然后就自己骑车回去了。记得有一次快要回家的前两天，妈妈突然来到学校找我，送给我五十元钱，说不用回家拿粮食了。

当时情况是用粮食换菜票，也可以用钱直接买菜票。长这么大以来，我从来没真正自己拿过或拥有过这么多现金，以前都是菜票和部分现钱。我问妈妈怎么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妈妈笑着说：“这是卖鸡蛋的钱，这不攒够差不多你一个月的口粮了，估计你学习忙，我就给你带来了，你也不用回家了”。我当时想：“从我家到学校有三十公里，妈妈是怎么来的呢？她又不会骑自行车”，“我走来的”。听到妈妈随口轻松一说，突然我心头一酸，眼泪止不住要流下来，但还是强忍着没让妈妈看到，我说：“我找个车子送你回去”。“不用，慢慢地走，又不累，天黑就到家了”。我说:“不可能这么快”，她说：“经过你姨姥家，在你姨姥家住一天，第二天就可到家”。“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个姨姥在这边方向住”。妈妈说是另外的姨姥，不是亲的，我半信半疑，我送妈妈一段路就回学校了。

下一个月，她又是这样，这样连续过了三个月，我很想家了，我给妈妈说：“这次你别送来了,我回家去拿，我也有点想家了”，妈妈说：“行，下次你来家拿吧”。

回家后，我看到父母的脸色消瘦了许多，为了让妈妈快乐一点，减轻她的精神负担，晚饭后，我就与在油灯下纳鞋底的妈妈唠起了家常，看着妈妈在油灯下认真默默地纳着鞋子的样子，没想到以后会给我留下深深的烙印，以至越来越想写一篇文章，文章的名字就叫《油灯下的妈妈》。爸爸则一会到院里喂牛，一会来屋里吸烟。

妈妈拉家常说“以前，你爹每次拉脚回来就用铲子戗脚底板，那糨子就象驴的蹄子一样，又厚又硬。”

我说:“这两年没见他们再出去拉脚，真是太累了。”

爸爸说：“不累，一点不累，我们几个人把地板车连起来，一到下坡的时候就可以放手，连起来的车自动向前走，象火车一样。”

妈妈说：“你见过火车，我可没见过，听说火车很长，象个大长虫似的，在地上爬，还爬的很快，马都追不上。”

我心想，“等以后有机会我带父母去座座火车”。我说“娘，你要是会骑自行车多好啊！等将来我有了钱，给你买个自行车，让你骑着，不再用步行回姥姥家了。”“中，到时我就好好学学骑自行车”。妈妈说：“你还记得你买凉鞋的事不？”“怎么不记得，我看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啦。”

那年我刚上初中，天气炎热，上集市卖鸡蛋得到大约5、6元钱，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离家3公里的另一村庄买了一双凉鞋，拿回家刚穿上，被爸爸看到了，硬逼我自己去退掉，我很难过，拿着凉鞋，穿着布鞋又返回去退掉了，从那后，妈妈就给我做了一双新布鞋，是以集市上卖的鞋穿掉的底子做底，做得可漂亮了，我心里很高兴，被邻居阿姨看到，她们夸奖又羡慕。我当时不理解爸爸，还怨恨爸爸，现在长大了，对爸爸十分理解了，真是应了句老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每年过年的时候妈妈包的饺子，煮熟后，挑好的让我们兄妹送给长辈的邻居，先送给我爷爷奶奶，这在当时都形成了习惯，我们兄妹几人也没有一个去问为什么的，反正觉得是行善、是孝顺。

（拉脚：指的是一般和我父母当年年龄差不多大的人去很远的地方，拉煤碳、缸、瓮等生活物品，一走一般半个多月。）

夜里，我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看到爸爸平时用剪子剪的参差不齐的胡子，现在来看，倒会使我突然想到鲁迅笔下的“闰土”来。我问爸爸是卖鸡蛋的钱吗？我算了一下，一个鸡蛋二毛五，五十元要卖200个鸡蛋，一天要有6个鸡蛋，其实，当时我家最多一天3个鸡蛋，有时母鸡还不下蛋。爸爸叹息地对我说：“你妈妈是去你学校附近的医院卖血供你上学！”我听到此言，眼前一黑，这句话对我简直是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惊叫起来“啊！”随即又安静下来，在被窝里侧过身去，随之眼泪就流了下来......

妈妈，什么是妈妈，我最体会到她的真正含意，如果说世界上最伟大的爱是父爱的话，那么最神圣的爱就是母爱。

第二天，我劝说妈妈千万别这样做了，你这样做,我就不上学了，妈妈看我态度决然，也就答应我了，那次从家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呆在院子里，走进厨房，对着她经常做饭座着的地方深深地嗑了一个头，又鞠了一个躬，我知道，这也无法表达我对妈妈的感激之情。

从那后，我从家就多带点咸菜，学校知道这件事后，对我进行了关照，我怕妈妈担心我，我就每月都余下钱，还对妈妈炫耀，问妈妈要钱吗？妈妈也不再去卖血了。

后来知道，我哪里有什么姨姥，妈妈是边走边要饭来传递对我的爱，我有什么理由不善待妈妈呢？

40余年来，我经历了贫困挣扎的童年、艰苦朴素的少年、奋斗拼搏的青年，这些经历的岁月在潜移默化中给了我正义和力量，促使我努力工作，好好做人。

现在，我参加工作了，工作在另外一个城市，生活还可以，有时妻子陪我看电视时，看到我忍不住流泪，就笑我：“这是拍的电视，又不是真的，你真是一个大男人还流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农民的生活有改善时、为了亲情父母或子女甘愿付出时、为了祖国的微笑而贡献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有时也羡慕家乡生活，老家的房子也早己翻新了，家中配了彩电、煤气灶、洗衣机、电风扇，还有冬天的生火炉。去年，自来水管也己铺到家门口，乡里给村里配了电脑，听说又快把有线电视接到村里，想着家乡的变化，我心中默默祝福，祝愿辛勤善良的农民乡亲生活过得更美好。

每年回家前，我都想念家乡遍地的杨柳树林，春天，院落里的枣树、槐树、杨树、榆树和椿树把小院装扮的清新一片，风吹着树叶花啦啦的声音，像孩子拍起了欢快的巴掌一样；夏天，又把小院装扮地绿气昂然，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具有生命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大自然显得那么地神奇；秋天，干净的叶子从身边悠然飘下，饱满的果实向人们招手“快把我摘下”；冬天，雪压着树枝被风吹得偶然吱呀。老家中的“国防车”早己入库，成了我们家的“传家宝”，煤油灯也早己不知了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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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伟 王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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