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打卤面

2023-07-07 16:47:42 发布来源:智慧农商

对面条的温馨记忆,是从饭店里的一碗打卤面开始的。

上世纪70年代初期的农村,不仅物质匮乏,生活条件也相对艰苦,人们的农活多、劳动强度大,主要靠肩挑车推、人工劳动,日未出而作,天黑才休息,可谓土里刨食儿。一个一天10工分的壮劳力收入在1元左右,餐桌上的主食是玉米面饼子和地瓜,平日能吃上一碗素面条就称得上改善生活了。而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姥爷带我去人民公社(今镇)街里饭店吃的那碗芳香四溢的打卤面。

记得是那年端午节前几天周日不用上学,姥爷带着我步行去1.5公里左右的人民公社集市,一路上,我蹦蹦跳跳地望着土路两边已经泛黄的麦田,姥爷说,“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麦熟一晌午,过几天麦子就要收割了,而能吃上碗面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经过翻耕、耙地、耢地、耧播、施肥、打药、浇灌、滚麦场、拔麦、运输、铡麦、打麦、扬场、晾晒、捞麦、推磨、压(擀)面、水煮、捞出等多道工序,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是赶集,其实就是姥爷花几角钱买点菜,偶尔能买点海蛤算是比较奢侈了。接近中午,姥爷领着我来到当地供销合作社开的街里饭店,这是当时全人民公社唯一的一家,这家饭店有160左右平方米,店内客人不多,大部分是要一碗5分钱的杂拌汤,拿着自己带的玉米面饼子或掺着地瓜面的馒头在吃。前台销售员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零星进出的客人。让我惊奇的是有一位中年人,他双眼深陷、目光呆滞,身穿一件黑色油光锃亮的空心棉袄,腰间系一根看不出原色的黑绳子,在各餐桌前来回走动,看到别人碗里吃剩的汤等就连忙一饮而尽。姥爷仔细从兜里摸出一角钱、一两粮票,递给销售员,不一会儿,姥爷就端来了一碗打卤面,那面条卤里有猪血、零星肉片,不用近闻,就飘出了诱人的香气,姥爷说他不饿,只是坐在我旁边静静看着我吃,而我很快就吃完了这碗面条,抿抿嘴,香气还萦绕在唇齿间。

回来的路上,姥爷告诉我,吃剩饭汤的那人是因个人问题精神受到刺激而导致的,也是生活所迫,说完,姥爷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姥爷又领我去这家饭店吃了几次打卤面,依然能看到吃剩饭汤的那人穿着那件棉袄在饭店里来回走动。后来,上学、工作、成家,我没能再有机会去这家饭店吃饭,而当年吃打卤面的情景却恍如昨日。

2002年农历正月初十,已多日很少吃饭的姥爷弥留之际突然告诉我,想吃一碗打卤面,我连忙买来面条,并精心准备了鱼、虾、海蛎子、猪肉等用于开卤,当我将热气腾腾的面条端给姥爷时,他只吃了几口就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想这许是姥爷对当年那打卤面的留恋,又许是疾病让他难以下咽……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如今,蓬莱的饭店、酒庄林立,有“金丝小面玉羹汤,小城内外飘鲜香。惹得客人挤门店,宛若古时佛跳墙”的主营蓬莱小面50左右家,有“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的山西刀削面经营店,有“面皮擀好码成行,刀擎切条有秘方。菜绿汤清镶玉带,一根入口念家乡”的手擀面店,有“兰州拉面走八方,巧手抻拉面细长。牛肉切薄合味美,客人食后碗精光”的拉面店。特别是蓬莱小面,有鱼、扇贝、海蛎子、蛤肉等多种口味儿的卤,还有芸豆、黄瓜、菜豆、西红柿、土豆丝、茄子、排骨等清汤面,蓬莱籍研究清史、满学,兼及北京史的著名历史学家阎崇年还为一家面馆提了“蓬莱小面馆”五个字。蓬莱小面的非遗传承人王福禄不仅立足当地,深入学校等举办专题讲座,义务传授蓬莱小面的制作方法,还走出国门,到欧洲的塞尔维亚进行现场宣传、演示,进一步擦亮了“蓬莱小面”的品牌。而当年的打卤面如今不再“一枝独秀”,已然成为人们餐桌上的普通面食之一。

当我再一次来到街里饭店时,它已被一家私人企业购得并进行了翻建作为材料仓库,已基本见不到了当年饭店的影子,穿空心油亮棉袄、吃剩饭那人应该也不在了,而此时,“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话语又一次在我的头脑中闪现。

责任编辑: 李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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