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标法5年来首次修订，“文字游戏”将休矣

“预包装食品标签不允许使用‘0添加’‘不使用’及其同义语。”

今年3月，食品安全新国标划出这条红线后，许多消费者很快发现，熟悉的食品包装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个“马甲”——依然是醒目的“0”，属性却变成了商标。

近年来，与商标相关的市场乱象持续进入公众视野：“树上熟”“白象多半桶”“壹号土猪”等商标，因其字面含义高度贴近产品成分、分量或原料描述，极易误导消费者，引发社会质疑；“冰墩墩”“谷爱凌”等具有较高社会知名度的名称，则被恶意抢注为商标，令人啼笑皆非。

正是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12月22日，商标法修订草案首次提请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九次会议审议。修订草案共9章84条，为5年多来首次大规模修订。这也并非一次仓促的立法动作。早在2023年1月，国家知识产权局就公布了商标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直到近日上会审议，征求意见稿已经历近3年的打磨。

从全文来看，修订草案其实在试图回应长期存在的商标问题——恶意注册为何屡禁不止？商标为何“重注册、轻使用”？消费者合理理解如何在制度中得到回应？

业内人士表示，上述问题之所以存在，与商标制度在实践中的“识别难度”密切相关。在现实操作中，商标只要被实际使用，就可能持续存在，即便其表达方式存在误导性或欺骗性，也往往难以在使用前被发现，更难在早期通过异议或无效程序加以纠正。

针对这些情况，修订草案在商标注册端划出了更清晰的红线。它明确提出，对“不以使用为目的、明显超出正常生产经营需要”的商标申请，不予注册。这一表述的变化，看似细微，却实质性抬高了恶意注册的制度门槛，把“使用”重新确立为商标制度的核心价值。

更重要的是，修订草案把目光投向了“怎么用商标”这一长期被忽视的问题。它规定，以误导公众方式使用注册商标的，由相关部门责令限期改正；逾期不改正的，处以罚款；情节严重的，可依法撤销其注册商标。这意味着，商标不再只是“注册成功即可高枕无忧”的私有符号，而是一种带有公共信息属性的市场标识。

这一变化，对现实中的“文字游戏”具有直接回应意义。无论是“0”“多半”，还是带有明显品质暗示的词汇，只要在使用中造成公众误认，就不能简单以“这是商标”为由免责。合法注册，不等于可以无限度使用。

在保护层面，修订草案还进一步强化了对恶意注册、恶意诉讼的规制。将驰名商标保护扩大至“不区分注册与否”，有助于遏制“蹭热度”“搭便车”的投机行为；明确恶意提起商标诉讼需承担相应责任，也有助于减少以诉讼为工具的利益攫取。

从制度逻辑看，这次修法并未走向简单的高压管控，而是强调精准治理：既压缩投机空间，也保护正当经营；既规范注册行为，也约束使用方式；既回应消费者关切，也为市场主体提供更清晰的预期。

对于企业而言，规则更明确，反而有利于长期经营。当“擦边表达”的空间被压缩，真正依靠产品和品牌竞争的企业，反而更有安全感。对消费者而言，最基本的理解被尊重，信任才不会在一次次“事后解释”中被消耗。

商标制度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名字有多巧妙，而在于是否真实、清晰、可被公众合理理解。当法律开始对“商标该如何被使用”给出更明确的答案，类似“千禾0”“多半桶”的争议，才有可能真正减少。这也是此次商标法修订最现实、也最值得期待的意义。

（大众新闻记者 王鹤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