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语者》:空谷静音

大众日报记者 王文珏

2021-04-29 13:35:44 发布来源: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客户端

从本质上来说,人类并不喜欢黑暗和寒冷。但有人却专门寻觅而去,在极度黑暗和寒冷中,作着自我的探寻,也许还顺便探寻了宇宙的秘密。这群人就是年复一年,在离北极最近的小镇朗伊尔城住下来的科学工作者,以及那些为了与寒夜极光相处而至的普通人。他们一起,在北纬78度的北极,抱团组成了人类最寒冷、最北的社区,一个科学严谨,又充满诗性的乌托邦。

纪录片《光语者》,是中国北极科考队的“副”产品。影片的清冷、安宁,对于周边细腻的观察记录,迥异于一般的热血叙述。它像是沾染了北极的气息,空谷静音,不曾高声语,恐惊寒夜人。一切记录,都以北极圈极夜时负责留守黄河科考站的队员刘杨的视角展开。

零下27摄氏度,24小时黑暗,朗伊尔将度过漫长的120个极夜。这里曾有过矿业,在1962年的一场矿难后,矿井逐渐封闭,慢慢演变成一座只为科考驻扎的小城。来自十多个国家的科考站、研究所,都在这里设有驻扎机构。波兰的极地海洋研究专家皮奥特收集了25年的大气资料,缓慢又扎实;德国的气溶胶专家用时间和激光的分配,测算着空气最精微的变化……这里的人们慢慢都活成了一把钻头,寂寞而专注。

人们无法使用手机,唯有彼此间直接交流,社交媒体在这里失灵了。极端环境让人抱团取暖,科学家们形成了数据共享、坦诚交流的社区,一个科学部落就这样隐匿在北极荒野,与世隔绝。刘杨感受到某种对抗孤冷的温暖,也是人理想中的交互——尊重别人,也就获得更多理解包容。旷野中,很多无人居住却一应俱全的小木屋,供在外行走的人取暖、歇脚,它的门是不上锁的。极夜带来的人际文化,与别处完全不同。

有人前赴后继从世界各地来此,开始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满头银发的版画家,在这里最细致地观察暗影;音乐装置艺术家,捕捉着空气极静状态下的颤栗;驯狗师夫妇,为来观光的人们提供雪橇犬,也轻声抱怨着客人与游客的区别——谁真正关心着北极,谁只是欲望驱使下的破坏者。

甘愿居住于此的人们是城市的叛逃者,自然的敬畏者,严肃的思考者。至暗至寒的光阴,是某种生活的临界点,自然严酷的外在与灵魂深邃的内在彼此磨合。镜头跟随刘杨记录下一张张平凡却富有哲思的面孔,观众也试着了解,为什么有人愿在这里生活?他们得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是,越寒冷,人的表达就越内敛,永夜城的每个居民都在集体生活和个体之间找到了舒适的平衡。羞涩的人在这里无比适应,没有人误解沉默,所有人带着某种特别的平静温柔。也许这些结果,本身就回答了追寻的动因。

除了记录朗伊尔的人,影片也用丰富的细节,追录着极致的黑暗、寂静、极寒。这种语言类似于故事片里的空镜——去记录某种“没有”。细粒感的风声,是一粒一粒聚合在一起的,在无限寂静的时分,风还原为无数气缕,彼此划过,人们听到动与静的摩擦。黑暗也完成了对光的淬炼——北欧传说中,极光能把人的灵魂吸走,代表某种超自然的力量。镜头记录的珍贵极光,是大自然刻意展现给人类的一点点密码,有时像宽大的软流星缓缓撩动黑暗空气,有时如紫气东来,天空中忽然竖立一道灵魂的弦。细密的光屑,冷焰流光,极夜里各种最普通不过、寻常不过的一切,全都重新赋形,这像是一种剥夺,更像是一种赋予。影片用外来者沉静而享受的视角,完成了近乎无声的记录。

对主人公刘杨来说,一个人,度过一整个没有太阳的冬天,如同在寂寞中探索自己和天气的极限。而当他环顾并记录周遭,观影者就在他的引领下,完成了从普通生活到极地光阴的大型转场,是一段奇妙的旅程。数字影像的普及,让人们能追随在场者,感受罕见的生命体验,从这个意义上说,《光语者》提炼出某些极致的镜像,完成了关于自然的洗礼。

责任编辑: 杜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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